翌日,天才刚亮,我就被老妈喊了起来。出了东屋,我打着哈欠,洗了把脸。姥姥家的院墙是泥坯墩的,有一米半高,根本防不住人的。堂屋有些低矮,往屋里看过去有些暗。屋里铺着蓝砖,上面布着些硬泥。我姐抱着大白,揉着大白的脑袋。我撇一眼过去,大白睁开眼轻喵一声。从我姐怀里挣脱,跳到地上,一转身,又跳上墙头,爬上屋顶,眯上眼高傲的卧在屋顶。
我姐跺跺脚,哼一声,走我跟前,扶住我左边胳膊。堂屋里姥姥坐堂屋正中大桌子偏左的地方。我妈扶着我走到堂屋里,把门全部打开,坐到姥姥对面。
姥姥身后是长条茶几,左西北是一张画。画有些古风,是毛笔作的。画下是一块小木灵牌,上书李讳齐庄公。这想必就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姥爷,以前来姥姥家倒从未注意这个。
鬼使神差的抬头看向画,画中人穿着蓝色布绣扣子短褂,褂子崭新。头上戴一顶深蓝色粗麻纱布料帽子。这算是一副工笔画,人物画的很精致,尤其是脸颊的一抹子红,尤其出色。画的右下角是一印章戳,毛笔点了几个小字。“胡七三画”
我眯着眼睛才看清小字,目光微朝上,画中姥爷嘴角好像动了动。我眯眼再看,原来是画比较精细,连人的笑都挑了一笔。桌子是刷红漆的硬松木桌子,村子木匠做的。除了坚硬耐磨以外,就是是高大。这就是八仙桌,所谓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就是从这儿来的。
闺女回娘家是不算客的,按道理说最多是小桌待客,甚至于都不上桌。这次也不知姥姥是怎么想的,不仅摆了八仙桌,还请在正堂,老一辈时候,亲戚分两类,一是贱亲,二是贵戚。所谓“贱亲”一般指闺女回娘家,旧社会那会儿,女人一般没什么地位。女婿也跟戴着地位不高,攀了高枝的另算。女婿只有在结婚过了第一年回门时,是最贵的亲戚,其他时候属于“贱亲”。上桌在下手,开宴不进正房。
而贵戚说的是娘家人,以前有所谓下嫁的风俗,娘家人的地位更显现的高。比如我们常说的贵客临门,扫榻相迎;一开始指的就是这个,娘家人来给出嫁的闺女撑腰。主人家需要好生逢迎,以前人都是跪坐在榻上,贵客都是要在上首的。
不过现在移风易俗的厉害,很多老一辈的规矩都不再守了。唉,尤其是自火葬施行,城市公墓的多样化。连抬棺材的人都越来越少,更别说我们这些叩棺问灵的人了
正堂挂着一幅故去很多年姥爷的画,我总感觉有些古怪的诡异。那作画的师傅未免手段也太高了些,而像一张油画一样。我莫名的感觉一冷,打了个摆子,抽了下鼻子。
我妈仰起巴掌想打我,举起手又放下。“又怎么了,军儿?”
“弟弟,你又冷了?”姐姐晃了下我胳膊,捏了我手背。
“妈,我饿了!”刚洗完脸的我,不知怎么又感到一阵困意,张张嘴,想打个哈欠,又感觉这么不太好。咽回去,脖颈锁骨之间,一凉肌肉变硬,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妈抬头看向坐在正中抽着烟的姥姥,姥姥咳嗽一声。“行啦,四妮子开饭吧!”
今天不知算是怎么了,饭菜有些丰盛,居然有半拉兔子肉。我妈给姥姥乘上一碗米汤,看了看姥姥指指盆里的兔子。“娘,您要点儿?”
“要个屁,牙都没了,怎么咬。”说着瞪我妈一眼,“看你那个样,整天的抹什么泪,我这还没死哪!”我姥姥怎么说那,脾气相当的差,我妈有些遗传她,在七岁之前我挨过的打比吃过的饭都多。不过对我和姐姐倒是很好,尤其是我姐,简直是要围着她转了。
姥姥再转脸来,看着我,皱纹布满,眼角额头的皱纹很深,像平地上的沟壑。她笑眯眯的看着我道:“多吃点儿,你舅运气好,昨个逮了个兔子,尝尝吧!”
“哦,”我呆了一下,连忙喝了两口汤,我妈夹了块兔子肉进我,我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我总感觉这堂屋今天有些不对劲儿,有异样的东西在。
喝了碗汤,我站起来就要往外出。我妈连方下筷子,就要扶我。“不用扶我,妈!”我感觉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没使出多大劲儿,浑身软绵绵的,像是撸一百发一样虚弱。晃晃脑袋,头好沉,头皮发麻,脑仁生疼。眼睛看向正屋外,有些晃悠,耳朵边感觉有些轰鸣鸣的响着。
凭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了两步,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衣裳有些发红。太阳照过来,眼感觉被刺的厉害,伸手遮了遮,手火辣辣的疼。转身看向那只屋脊上的波斯猫,它猛地睁开眼,打个机灵。眼瞪的奇大,泛着棕黄的眼瞪了眯起弓腰狠瞪我一下,凄厉的喵一声,从屋脊正中窜到屋脊沿儿,猛地往下一跃不见了。
往外走了走到门口,一个红色身影蹲在门口。我感到心猛的一跳,接着扑通扑通好像要跳到嗓子眼。吞咽了两口唾沫,给自己打了打气。走到红色身影后面,拍了一下“他”肩膀。不等他转身,连忙往后一扯,双手捂着脸。等了好几秒,也没见恐怖的事情发生,切了一声,都做好被吓的准备了,你丫的居然不按道路出牌。
捂着脸的食指和中指微微张开一道小缝隙,那个红色身影脸正对着我。透过手指间的余光,看起来是他,而不是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她穿着红色长裙,裙子很红很鲜亮。
“我等你呀!”小女孩眼睛很大,闪烁着光,凑到我脸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把我手拉开,“我接你回家呀!”
“你也和我一个村呀,可俺没见过你啊。”我偷偷瞄着她,红裙子,头上扎着我叫不出名字的头饰,脖子间挂着一条小蛇样的东西。看着她,感到莫名的亲切,忍不住又偷瞄了她几眼,绝不是因为她漂亮。
“我们是亲人,快跟我回家,我们可拉勾说好的。”她伸出手放在我手上,“我找你找了好久那,这次你在跑了的话,我又要找你好久才行。”小女孩脑袋歪了歪,摇了摇粉红色小嘴唇,眨着大眼睛,眉毛弯弯,睫毛很长,一颤一颤的想春风吹过的柳叶。
“啊,好吧!”我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答应,说着话我又往回望了望。
“魂归来兮!”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我浑身一震。眼前的红衣小女孩,转过头。大眼睛变成了窟窿,一股一股的鲜血往外流出。“跟我走!”她嘴角往外淌血,耳朵没了,舌头也没了,鼻子也不见了。整个头像是流血的冬瓜。“啊——”我尖叫一声,感觉手一松。
喘着粗气睁开眼,海蓝讥笑的正看着我,左手拿着铃铛,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