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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逆水潭

我再一次到这逆水潭,真是百感交集。它还是那么神奇,潭面并不开阔,方圆也不过百米,可潭水不知为何,竟然逆势上流,垂直上冲,并沿着其绵延的尽处——万丈悬崖,形成一道自下而上的巨大瀑布,而后在崖顶汇入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不知流向何处。因为这个原因,我便叫它逆水潭了。

我第一次到逆水潭是在二十年前了。当时,我还在游山玩水兼沿途乞讨,老远处看到了巍峨壮丽的不老峰,心神折服,一路奔将过来。哎,也是我寻峰心切,竟误入了逆水潭,差一点做了冉遗鱼的晚餐,还好我福大命大兼精通水性,利用潭水逆上而流的特点,顺着这道巨大的瀑布游到了崖顶,这才躲过了一劫。

香儿打了个喷嚏,禁不住寒冷醒了过来。逆水潭周遭寒冷如冰,平常人无法呆得一时半刻,香儿又爱美,衣服尽捡凉快的穿,御寒上难免有些吃力。但我还是硬着心肠,想着正好让她受点苦,看以后还敢不敢乱提要求。

“叔叔——”香儿纤手一指,惊呼道:“看这瀑布——”

我把香儿放下来,抚摸着早已失明的两只眼睛,无奈叹了口气。这小家伙倒是要我这盲人怎么看啊?我真想白她一眼——如果可以的话。

“这瀑布居然从下往上流淌。”香儿很是开心,“为什么会这样?”

香儿平时骄傲得很,从不虚心向我请教问题,想不到这一次倒例外了。我心中得意,卖弄道:“水帘自上而下者,谓之跌瀑;然水帘自下而上者,谓之飞瀑。”

“跌瀑?飞瀑?”香儿斜看着我,“叔叔,你不是瞎编的吧?”

“我……”

在这当口,一异物浮出潭水面,向着我们的方向,徐徐游行而来。它游得很慢,很随意,似乎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到来,但我知道它就是冉遗鱼,一条成年的巨型冉遗鱼,而且凶狠嗜血。二十年前,我初到此地,几条未成年的冉遗鱼正在嬉水玩耍,它们也是游得很慢,很随意,就好像没有我这个人存在一样,我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可爱得很,谁知一靠近我,便来个“饿鱼扑食”,差点没把我弄个半死。

这条巨型冉遗鱼,长过三丈,高逾三尺,乃蛇头、鱼身、六足之状。我怎么看,都觉得不是鱼的模样,真不明白世人为何叫它作鱼?

果然,香儿疑惑道:“叔叔,这是冉遗鱼吗?”

我点点头:“它不像鱼,但的确叫冉遗鱼。”

香儿来了兴趣,道:“叔叔,它看起来很友善耶。”

我点点头:“它像是友善,但绝对不友善。”

“它正向我们游来。”香儿问道:“它要干什么?”

我把香儿拉到身后,道:“它要吃了我们。”

我的话音刚落,这怪物疾冲出潭面,向我们“饿鱼扑食”而来。当时的情景,仿佛一道铺天盖地的黑色巨影从潭水下方冲天而出,又借助落水之势向我们猛扑下去,一时间只觉天地霎时被黑色的大团乌云遮住了一般。

香儿见有危险,抢到我面前,喊道:“叔叔,躲在香儿背后,香儿保护你。”

我对香儿真是哭笑不得,这成年冉遗鱼估计活了上百年之久了,体型巨大,凶猛残暴,十分不好惹的,这小家伙每次都是这般逞强冲动。不过,唉,这也不能全怪香儿。我教育香儿的方法从来都是偏向于鼓励,反而激发了香儿的大无畏精神,再由于我是个瞎子,在香儿心目中是本领低微之流,她为了保护我,当然是什么事情都要抢在我的前面了。想到这,我真是既欣慰又担心呐。

不过,非到紧要关头,我并不打算出手,在我看来,现在也并非紧要关头。

但见香儿站稳阵脚,两手聚满元力,翻掌成勾往地面一抓,一堵硬土墙拔地而起,正好挡住了冉遗鱼的强力撞击。只听得“砰”的一声,这怪物重重撞在硬土墙上,好不痛苦。

我暗赞一声,香儿的元力已浑厚如斯,倒还真小瞧了她。这是我教给香儿的防御性招术——“凝土术”,她这一招学得最卖力,也最有心得。我再一观察,香儿右胸处的元力之心已呈心形,与左胸的心脏形状相同,正好形成左右互称之势,这说明香儿的元力修炼正式步入正轨了。

这冉遗鱼凶猛残暴,却生性胆小,换句话说,就是只会欺负弱小的,比如二十年前的我。眼下这成年冉遗鱼进攻受阻,又尝到了些苦头,立即灰溜溜躲回潭底去了。

“香儿厉害吧。”香儿很是得意,嘴巴翘得高高的,“叔叔,咱们走吧。”

“你不要冉遗鱼了?”我有些诧异。

“既笨重又丑陋,关键还很不乖。”香儿摇摇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我真是谢天谢地啊,小家伙不知道,这逆水潭下的冉遗鱼可不止一条,那可是一群啊,单打独斗只是小打小闹,它们最擅长的是打群架,搞不好刚才那成年冉遗鱼便是请帮手去了。我还真担心小家伙一定要捉一条回家呐。

“好。”趁着香儿还没改变主意,我赶紧道:“走。”

香儿咯咯笑着,像往常一样,跃上了我的背。

“香儿,你不能老这样欺负叔叔,我是个盲人……”

我和香儿住在不老峰的半山腰,现在要从逆水潭回去,必须穿过一片沼泽密林,再往东直行百里路才到不老峰。我想起要背着这小家伙走那么远的路,顿时一阵头疼,心里琢磨着是否等小家伙睡着后,再施展秘术回家,转念又觉得我有的是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着香儿沿途游山玩水,岂不快哉?想到此处,我放慢了脚步,背着香儿一颠一颠地,行走在深山野林中,而香儿伏在我背上,一会抓野果,一会扇树枝,高兴极了。

但是,我此时却觉得很烦,甚至有些躁。在五十里开快,一直有神秘的东西在跟踪着我们,鬼鬼祟祟,极其令人厌恶。我在逆水潭就发现了这它,确切地讲,是在香儿施展“凝土术”时就发现了它,估计是香儿的元力气息把它吸引了过来。一开始,我并没有太在意,想着兴许是这东西正好路过,很快便会离开。现在,我背着香儿已经步行了数十里,它居然不紧不慢跟着,这明显是在跟踪嘛。它想干什么?纯粹是好奇,还是其他打算?哎,由他吧,假如没有恶意也就算了。

只是这东西传递过来的气息,我竟似曾相识。哦,我想起来了,我修炼《元力真诀》略有小成时,也觉察到有神秘的东西在注视着我,当时我并不在意。而十年前,我为她复仇而血洗忘忧山林时,这神秘的东西更是连续观察了我三天三夜,只是那时我悲痛欲死,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也就不管它了。数年后,我元力大成,虽已双目失明,但却意外获得前所未有的感知力,感知范围直至百里开外,比双目更加有用。嘿,这一点我没有告诉香儿,不然她闹着要我教她,我可教不了。此后,我发现一旦使用元力,便会招惹来这神秘的东西,某日忽然回忆起了元力老人的忠告,他在异兽骸骨中曾提醒我,当年便有一个神秘的生物在监视着他们,而后,我估计也与这神秘的生物有关,才导致元力老人等人面临无穷之浩劫。想通了此节,从那时起,我便几乎不再使用元力,甚至是有意识地隐藏元力——便是现在的香儿也觉察不到我体内浩瀚如海的元力。此后,这神秘东西再未出现过,一直到今天,到香儿第一次使用元力的今天。

我一想到它或许是针对香儿而来,便没来由地怒火熊熊,琢磨着是不是给它些教训,好让其知难而退。片刻之后,我的双瞳开始隐约颤动。

“叔叔。”香儿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你的眼睛怎么有点古怪?”

我猛然醒悟,知道自从她“远去”之后,心中的怒火一直未能平息,此刻意识到身边的亲人面临威胁,不知不觉更是动了修罗之怒。我知道这并不对,一旦弄巧成拙,带给香儿的或许不是安全,而是更加危险的危险。

听到香儿的疑问,我当时不会傻到全盘托出,以她大无畏的精神,肯定要探查个究竟,到头来肯定要把我累个半死。我故作轻松,道:“叔叔,想唱诗了。”

“不要。”香儿如临大敌,急忙捂住了双耳,“叔叔鸭嗓子,唱得难听死了。”

我哈哈大笑,唱道:

“冰雪纷飞艳阳天,

你我凝眸天地间。

蓝天白云忘忧情,

此生追忆诉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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