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刚才说的第四个问题。”虞百陵在前面挥鞭疾驰。“据我所知,三君实际上只剩下他一人。其余两派于他而言算不上威胁。有异议者,应当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等着找到其余二人的尸骨,再次举行三君问鼎的仪式,他才算是真正的天帝。”
“其他两人都死了还用得着举行什么仪式?”易长安听后暗自觉得好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确定死亡,三君就算不得只有他一个人。”虞百陵在前解读。
易长安骑着马紧紧跟在虞百陵后面,听见他这么一说,产生新的疑问。“天帝管天宫的事,囚禁冥王何用?”
“六道轮回,天道亦有数。天上的神仙也有五相色衰的一日。唯一的区别就是时间的长短。”虞百陵朝青龙方位拐去,进入下行官道。“控制地界,超越自己的生死。然后……权利永驻。”
易长安从没想到过这些,但是现在,形势越听觉得越“他想杀了冥王?”他问。
“他办不到,所以只能囚禁。或许,还会将这千年的囚禁无限延长下去。”虞百陵淡定回答。
“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龙少的声音从罐子里面传出来,因为颠簸抖得要死。“你们灭了司命门,只留下一个大坑。整个天宫都知道此事。”
易长安惊异地望着虞百陵。
“普遍这么认为,可事实不是。”虞百陵远远看见夜游司的悬功柱。“冥王没有下过诛灭的命令。何人所为,并不明晰。”
易长安愕然。自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很复杂的战争……原本那天,自己只是送个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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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莲。”婴在走廊那里躲着,不断伸头瞟自己那紧闭的殿门,急不可耐的样子。
“什么事?”浮莲温顺地站在一边,看着婴。
“去看看到底还剩几个人嘛!我只想要那只兔子嘛!”婴此刻已然把刚才的烦闷全部抛去了九霄云外,满心只有那只萌。
“你探探妖气不就得啦。”浮莲嗔怪。
“那树妖和华重遗族没有妖气嘛!”婴的两只耳朵在头顶扑闪扑闪,“那只鱼也蛮可怜的,为了活命连护心鳞都拔了。还有那树妖也是,每时每刻一副臭脸估计也只有那老太婆看得上了……”叽里呱啦叽里呱啦,以下省略十万字。
浮莲乐呵呵地看着面前这个撒着娇的老板娘,掩着嘴偷笑。其实妖,也并不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么坏。她们有情有义,敢爱敢恨。她们有脾气有情绪,更多时候,还需要在孤独的时候有人去陪。
婴就是这样一只狐妖。只有在自己和王姬的面前才敢放下所有的威风和架子,去宣泄她千年来所有的积攒的小情绪……虽然说,萌控这一点实属意外。
“吱——”门口的小童子小心翼翼为浮莲推开门,大殿中央,是那树妖的背影。
“小公子?”浮莲慢慢走进去,仔细打量周围,发现没了那两个身材差不多高的男人,陶罐也不见了。“小公子可好?现在深夜,小公子不妨在这缥缈轩休息,待明日再做打算如何?”浮莲慢慢靠近。
淮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浮莲。“谢姑娘好意。”简洁,不夹带多余感情。
“那么,小公子这边请。”浮莲笑吟吟为淮带路。
半夜的因果司,没有任何人。易长安不信似的,把马丢一边儿,往四周都看了一遍,真的没有任何人。
虞百陵拍拍马屁股,那匹马自觉地走回马厩。此时夜间,夜游司的势力最大化。有夜游的监管,不必顾虑太多。人声寂静,稍有动静虞百陵都发觉得了。
“人怎么……”易长安正想说什么,虞百陵只快速走过他,拐进前面的小门。易长安跟上去。只是易长安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忙死人的因果司突然就这么清闲,居然所有人都跑去睡觉了,连看门的人都不剩。
跟着虞百陵,悄悄进了审阅场。易长安打死也不相信眼前所见——原先堆满了几百座山一样高因果册的审阅场此刻只有那么一座山——一座围绕着“易长安”的书山。其余地方整整齐齐,和印象中的审阅场相去甚远。
灯下人奋笔疾书。
“起来。”虞百陵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了那人背后,手里一只莹莹白光的毛笔戳着他的背。
“易长安”手中的笔一停,轻轻敛了,放回笔山。缓缓站起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对上虞百陵后,又朝虞百陵背后的方向看过来。看见站在昏暗光线里的易长安的时候,他似乎一愣,但随即恢复平静。无声,无息,转瞬间一身装束从头到尾换了个遍。
白底面具。额前赤红轻笔三道。
“何人指使。”虞百陵语气坚硬。
“无人,只顶替易长安上几天班而已。”是孟庸的声音,平静得简直就像虞百陵拿着凶器顶在别人的背上,而和自己毫无关系似的。
虞百陵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司命门人进因果司,这个理由可说不过去。”
“如果你硬要认为面具代表立场的话。”孟庸不急不躁,将戴着面具的脸转向易长安。“我孟氏三兄弟的交易,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也请你,遵守诺言。”
易长安直冒冷汗。给虞百陵倒的基本情况里,可没有提到过这个交易。
“什么交易。”虞百陵冷冰冰的目光像刀子似的掷在易长安身上,易长安不由得担心刚才问的会不会灭口这问题会修改答案。
“嗯……呃,这个……”易长安支支吾吾。“反正,这个交易也是假的。”
“假的?”孟庸冷笑一声接话,“我们三兄弟以送他去人世为条件,要求他帮我们找一个叫做‘莲’的男人。这不是假的,因为这个人很重要。”
莲。
虞百陵脑中空白了一秒,隐隐约约想起一个叫做“莲”的人来。这个人,他知道。只是,为什么会从一个戴着司命门面具的人的嘴里说出来?
“你到底是谁?”虞百陵疑惑地问。面具不代表立场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虞百陵几乎就要放下笔。
“奈何桥头,孟庸。”
“我要听的,不是这句话。”
孟庸没有回答,缓慢伸出手,在虞百陵的注视下摘下面具。“!”虞百陵的表情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易长安惊呆在原地。
一张生满毛发,牙齿尖利的脸出现在面具后面。人脸和狼脸的杂糅,难以想象这原本是什么生物。
“我的过去怎样,确实无从告知。但是,面具并不代表立场。‘莲’知道真相,所以,我们要找到他。本质上来讲,或许我们和你们的立场一样。”孟庸说完,平静地戴上面具。
“那个……‘莲’真有其人?”易长安想起施家的那封信,急忙丢下包袱翻找起来。
“莲。确有其人,不过,九百多年前已经死了。”虞百陵冷静地回答,放下手中的笔。
“他没死。”孟庸重申。
“何以见得?”虞百陵看着易长安从包里翻出一封信样的纸。“他是藏香楼九爷的养子,年纪轻轻担任无常司黑司长一职。九百多年前死在司命门的追杀里,他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恐怕,你要找的并不是‘莲’,而是他的兄弟‘白川’。白川在那场追杀里失踪。”
“这是……呃,司命门弟子留给我的那信……”易长安紧盯着虞百陵的动作,颤颤巍巍把信递过去。关于这个,在基本情况的吐露当中被描述成了施家送的感谢信。
虞百陵目露凶光,额上的青筋一抽一抽的。要不是因为隔壁站了个不知道能不能完全信任的人,恐怕这时候的他已经操着那啥毛笔画阵法来收拾人了。“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说实话。”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呃……那我重头给你讲一遍吧,这次全部说实话……”易长安心里打着鼓。
虞百陵强忍怒火,把信一把抖开。
“看来,我要找的人并没有错。”孟庸看完信,微微感叹一句。
“修罗无道,苍龙泣血;凤凰涅槃,乾坤盛莲。”虞百陵念出来,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信的内容是其次,倒是“苍龙”二字,笔走龙蛇之间,巧妙形成一个徽印——飞龙在天。
“飞龙?”易长安凑上去,一脸茫然。看十遍百遍也难知其意。
“华重族徽。”
易长安笑不出来了。这样一来,这封信就能解读部分:太吾公暴虐无道,华重一派惨遭灭族。后两句虽不太懂明确意义,但是凤凰涅槃通常指新生,那么乾坤盛莲就不能说成是天地都要开莲花那么烂的话。只有把“莲”理解为人名。
之前的推测全部推翻。摆在面前的事实无可辩驳地指明了一件事:冥王解禁在即,太吾公蠢蠢欲动。天宫独权在握,地界内鬼渗透。其间阴谋手段充斥,冲突战争不可避免。而‘莲’成了这一切的钥匙——他到底知道什么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