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秋的天变化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倾盆大雨可能说下就下。
这一秒慕卿尘还懒懒地躺在石头上沐浴着阳光睡着午觉,下一秒一滴雨水便滴在她的眼角。她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下意识用手放在眉间挡了一下,却不料豆大的雨珠忽然间倾盆而下,慕卿尘瞬间被突如其来的雨水当头浇醒,下意识就立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神思瞬间归位。
她摊开折扇放在头顶上试图遮一下雨,可雨势愈发的大,仅仅靠着一把折扇,终究是无可奈何。慕卿尘皱眉,暗暗地骂了声娘,默默发誓以后即便是吃得再多、长二十斤肉都绝不轻易出来散步了!
今日她是被霉神眷顾了还是怎么着,先有朝玥公主跑来抓鱼刺激她幼小的心灵、再有睡个觉被雨水浇醒!
当真是应了那句“人若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的古话!
可现如今说这些已是于事无补……
慕卿尘抬眸看着愈发黑沉的天空,暗自思衬在这雨再大一轮之前跑回去的可能性是多大……
而这边刚打发走朝玥公主的顾宴看着窗外忽然下起的倾盆大雨眯了眯眸子,心中直觉不大好,于是立即起身,向门外走去。
刚一推开房间的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满脸焦急,被渐大的大雨逼得无法往外再踏出一步的暮春,当即心下一凉,却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开口:“暮春,卿尘呢?”
“王爷!”暮春闻声立即回头,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急急道:“慕小姐说要出去散散心,没让奴婢陪着,到现在还不曾回来。”暮春脸上微有愧疚,眉头都紧紧蹙在了一起:“奴婢方才见天色不大好,便拿了伞,可谁知如今竟下了这么大的雨,奴婢……”
“知道她去哪了吗?”顾宴觉着心下那抹不安愈发强烈,慕卿尘身上的伤本就未曾痊愈,身子底自七岁后就不曾好过,刚刚清除毒素没两天若是再淋了雨受了寒……
顾宴此刻只暗恼自己怎么偏生今日下午对她放松了警惕,没让影卫去跟着她……
暮春觉着顾宴脸色不大好,暗自咬唇觉着自己太过大意,怎么就没有执意跟去,但她确实不清楚慕小姐跑哪儿去了,只能怯生生地摇了摇头,满脸的愧疚。
“是暮春的错,暮春甘愿受罚。”暮春低头认错,再一抬眸便瞧见顾宴踏着稳健的步伐,走至她身旁,伸手夺过她手中的油纸伞,毫不犹豫地撑开油纸伞、踏入雨帘,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回头吩咐,声音沉沉,无端透着抹焦急:“去熬一碗姜汤,再将洗澡的热水烧好、别忘了加几味祛寒的中药。”
“是。”暮春看着顾宴离去的背影,应还似从前一般不紧不慢的步伐,可暮春却觉着顾宴的速度比平常快了许多。
雨又比先前大了一倍不止,慕卿尘被逼躲在一个腐朽的树洞内,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水花,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全部都湿透了。
慕卿尘背靠着树洞内粗糙不堪的树皮粗粗地喘着气,暗自嫌弃这正主的身体素质当真是不行,才跑了这么短一点路,便累成了这样……
她不觉得会有人来救她,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会依靠任何一个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不会把希望寄予别人身上,就连当年濒死,也未曾幻想过有人会赶来救她,她上一世活得太过现实……
但是,现在,此情此景,她心中竟有份淡淡的期翼,期盼着在这瓢泼大雨中能有一抹熟悉的白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撑着油纸伞,脸上是她熟悉的笑容,来接她回军营。
可又怎么可能呢?且不论她现在和顾宴已经毫无瓜葛,就是这个时间,顾宴九成九都应该在陪朝玥用晚膳,而她的死活,他又何必在意……
慕卿尘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捂住微微酸疼的心口,将脸埋在膝间,暗骂自己没用,明明不是已经想好要放弃了吗,怎么还会……
顾宴呐顾宴,他已经将她变得完全不像她自己了。
慕卿尘不知道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树洞里坐了多久,只觉着她自己的脑袋愈发的昏沉,浑身也烫得不似寻常温度,下意识伸手拂上自己的额头,果然烫得可怕——
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这具身子的抵抗力也太差了吧……
慕卿尘用力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心下觉着不能在这地方再待下去了,要不然这温度早晚得要了她的命。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想让刺痛感来努力保持她的神思,双手微微撑着树洞底部,翻身下树,可脚刚一落地,还未曾站稳,就摔落在地上,胳膊肘被坚硬的石块碰得生疼。
站起来的那一瞬慕卿尘就觉着头重脚轻,完全没法子保持平衡,而且浑身酸疼得厉害,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都如同针刺进皮肤般难受,丝毫没法子帮她降温。
慕卿尘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中毒时的模样,浑身忽冷忽热,难受得紧。
可她中毒昏迷的那几天,在身体最难受的时候迷迷糊糊总能感觉到有一只手,带着温凉的触感,贴在她的额面上,帮她驱赶身体里的痛楚,但现在……
慕卿尘深吸了两口凉气,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粗糙的树皮,无视双腿的抗拒,缓缓站了起来,她记得暮春同她说过他体内余毒未清,若再次毒发,必要在半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不然必死无疑。解药先前她一直随身带着,今日觉着不会有事就放在案旁的抽屉里了。
半个时辰……
慕卿尘双眸带着坚毅看向远方,顽强的求生欲迫使她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往城里的军营走,在湿粘的土地上留下一串或深或浅,歪歪扭扭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