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兴奋激动了一晚没睡在布置计划的慕卿尘第二日寅时末,自然准时出现在顾宴面前。
顾宴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书童装的慕卿尘,轻笑:“想不到卿尘你还挺准时的。”
“你喊谁卿尘呢?!别把你我说的那么亲密成不?!”慕卿尘瞬间炸毛。
“那我们现在开始?”顾宴无视了她亮起的尖锐爪子,走到摆设好笔墨纸砚的案前笑道。
“当然!”慕卿尘颔首,经过一个晚上,她已经做好了完美的心理准备:教我读书认字是吧,呵呵,看我不玩死你!
慕卿尘坐在顾宴旁边,看着他握笔、沾墨、提笔一气呵成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即便她对他有再大的意见,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慕卿尘”三个字写得极好,他是她见过第一个字写得这么漂亮的人!
顾宴指着纸上的三个字耐心地教她:“这是你的名字‘慕卿尘’,在学会写别的字之前,你首先要会写自己的名字,来,写一遍。”
慕卿尘铺开另一张宣纸,随手抓了一只毛笔,蘸了点墨,便在纸上画了起来,画出来的三个符号真是——不忍直视。
顾宴仿佛早便猜到会是如此,也没有多惊讶,只抬手握笔演示,一副耐心的模样:“笔,是这样拿的。”
慕卿尘不理会,固执地按着她的法子抓着笔:“那么讲究干嘛,能写不就行了?”
顾宴难得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说罢,便让慕卿尘自己练习,而他又拿起一旁的书卷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慕卿尘斜睨了顾宴一眼,暗自在心里轻嗤,也不知那破书有什么好看的,日日捧着它有什么意思。
不过事不关己,她也没兴趣问,现在她的目标就是——
如何把顾宴气到炸!
思及至此,慕卿尘收回目光,有了目标,剩下的一切就简单了!
慕卿尘依旧那样用五个指头抓着笔,一笔一划写得极为用力,和泄愤似的,若顾宴是宣纸,慕卿尘手里的毛笔是解剖刀的话,此刻顾宴应该已经被她大卸八、哦不,大卸六十四块了。
一张白净的宣纸被慕卿尘画得极为可怖,几乎就用了几个瞬间,慕卿尘脚下就多出了无数张废纸,有的上面就只画了两道痕迹,便被无情地舍弃了……
不一会儿,哦不,就一小会儿,那毛笔便被她写坏了,宣纸也用完了。
慕卿尘将坏笔往旁边一扔,便要去拿新的毛笔。爪子还没伸到,便被一本书卷拦下。
慕卿尘顺着握住书卷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对上了顾宴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默念:快生气,快生气,生气了快将她赶走!
可顾宴偏生不如她的愿,依旧浅笑吟吟地看看她,又看看被她用坏的毛笔,道:“这只象牙狼豪笔虽是他人所赠,但少说也要三、五百两白银。”
慕卿尘心里“咯噔”一下,警觉不妙,不禁问道:“你想说什么?”
顾宴又看了看她脚旁被她乱画一气的一沓宣纸,照旧是一副浅笑吟吟的模样:“还有这宣纸,便姑且算你一两银子一张,加起来便收你四百两白银吧,也不算贵。”
四百两白银?!还不算贵?!
姑且不提四百两,她身上可是连一个铜板也拿不出啊!
“你之前可没说过要收钱啊!”慕卿尘气得磨牙。
“那我也没说是免费啊!”顾宴笑得温良无害。
慕卿尘敢保证此刻她的头顶一定有一缕青烟冒出,她咬牙:“是你说要教我的!”
“所以我也没收教导费啊。”顾宴挑眉,一脸无辜。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他如果之前就说的话,她就不会这么“挥霍无度”了!
顾宴笑,语气绝对的纯良无辜:“你也没问啊!”
“……”慕卿尘噎住,她感觉她的老血已经涌上了喉咙。
“如果没钱的话,赊账也是可以的。”顾宴一直保持着一副浅笑吟吟温良公子的模样,通情达理道。
“那我用做你贴身婢女的工钱给你抵账,行了吧?!”慕卿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捺住体内快喷涌而出的洪荒之力,不断默念: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我打不过他……
顾宴垂眸凝思,细细算了一下,笑道:“看来,你是打算做我一辈子的贴身婢女了。”
慕卿尘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赌气道:“那我不学了!”
顾宴笑,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温声道:“那你便开始背诵《女戒》吧,《女戒》若是背不掉,是无法做我的贴身侍女,没有工钱的。”
慕卿尘只觉气血翻涌,却只得忍下,伸手拿起一只新毛笔,一句话从牙缝里生生挤了出来:“那你说,怎么拿笔?”
顾宴微微一笑,执起一只毛笔,笑道:“诺,就是这样。”
玉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与紫檀木做的狼毫笔,色调差异分明,十分漂亮。
慕卿尘即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学着他的模样拿笔。
她本就聪敏灵慧,再加之上一世其实练过十二年的书法,本就非不会之人。先前的说辞实是她不想背《女戒》的说辞罢了,哪想会为自己揽这一堆破事。
慕卿尘叹息:自己说的谎还要自己来圆啊。
无奈,她也只能按着幼时刚学书法的模样去一遍遍地演练自己的名字。
约莫练了七八百遍,顾宴才开口打断她,指了指桌子上的早膳,意思是让她去吃。
秉承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原则,即便她肚子再饿,都稳住了自己的双腿,斟酌开口:“这饭……”
“当我婢女还是有很多好处的,”顾宴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吟吟地打断她的话,“比如,三餐全包。”
慕卿尘早已饿得两眼放狼光,闻言,便放下心一扔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旁,正准备海吃胡塞一顿,却惊觉桌上除了捞不出两粒米的白粥外便只剩一丁点咸菜了,连一点肉星儿都没有。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桌上的两碗白粥道:“你堂堂一个将军?早膳就吃这个?!”
“嗯。”顾宴颔首,放下书,走到慕卿尘旁边坐下道,“军粮紧缺,没办法。而且清淡一些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慕卿尘垂眸坐下,她早便听闻贪官污吏克扣军粮克扣得厉害,却不曾想厉害到这种程度,将士们带兵出征本就辛苦,军粮军晌这点油水他们居然也敢捞!不仅如此还好意思靠他们打仗,保家卫国!连将军的饭菜都如此寒酸,就更别提那些将士们的了,估计也只有些清汤白水吧!如此这番下来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饿都饿死了!
“你在想什么?”顾宴偏头问道。
慕卿尘抬眸看他,眼眸纯澈带着微怒:“如此腐败,就无人彻查吗?”
“多半是无功而返,要么便是抓了些虾兵小将,无关痛痒罢了。”顾宴轻抚着白瓷碗身,幽幽道,“敢捞这个油水的,多半都是些达官贵人,若要根除,这朝堂中大半的人都要受牵连,你说,怎么查,谁敢查?”
“那就这些个东西,连肚子都填不饱,如何行军?如何打仗?将士们饿得连兵器都拿不起来,如何保家,如何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