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府里发生了不少事。尘大人又被征召带兵打仗,杂七杂八大小琐事都要尘蔚起打理。虽其仍有疑心,却也不得不将些许琐事交与“尘月”打理。
渐渐,估计尘蔚起疑心也轻了,不过仍还是有的。家族大事依旧不敢轻易交与“尘月”处理。
目及案上书卷,一年来见得频繁得紧的字眼跳入眼帘。曲凌玚抬指揉过眉心。良久,蓦地带着几丝厌烦挥袖将书卷扫落在地。
【眼瞧着那小公子就要落地了。这大权竟还未落入我掌中,人也未除……这般拖着,难不成非要让那尘蔚起怀疑?】
曲凌玚转眸自觉这般是要坏了事的样子,讥诮牵了嘴角,阖了阖眼,挽袖将落在地上的书卷尽数安放回桌面。
【既然尘大公子还忙着,这也近了冬日,夜里黑的快,好出去。便暂且留其些许日子罢。】他捻着略是粗糙的桌布微扬下颔,轻声喟叹后落了主意。
外头天色渐晚,殷红的云霞溢了漫天。曲凌玚正想着接下该做些甚好尽快掌权除人,忽的听了叩门声。
暗道哪个不晓好歹的下人竟这个时候来叨扰人,却又听得那人的声音——尘蔚起的声音。“月儿在否?可愿与大哥闲聊片刻?”
曲凌玚眉梢一垂,作了副乖顺的模样前去开了门,“大哥?进来便是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拘于礼数?”
“怕月儿正在忙,不愿大哥前来叨扰。”尘蔚起温和的笑了笑。
“无妨的。”曲凌玚微一颔首,侧身邀他进屋,朗声唤了侯着的仆从要他斟茶来。“大哥近日似是忙着,怎的有空过来?”
“今日文案阅完的早,想找月儿闲聊片刻。”尘蔚起缓步踏入厢房,瞥见了桌上翻开的文案,“月儿还没忙完吗?”
“差不多了。大哥这几日忙得紧,这会儿得了空儿也该去歇歇才是。”曲凌玚莞尔颔首一笑后接过仆从递来的茶,替他斟茶并将茶杯放在他身前的桌面上,随手将翻开的文案合上。
“此次前来,是想问月儿些事儿的。”尘蔚起颔首微微一笑,“最近大哥注意到,月儿外出的很频繁啊。是缺乏什么物什了吗?尽可以说与大哥,看看大哥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儿。”
“不……只是近日老是觉着屋里头闷得慌,所以常出去走动。大哥也知道的,我这脑子……自上回出了事儿后便老是疼。出去走走清醒些,省的坏事儿。”
“嗯,如此。是否需要叫个郎中来为空儿诊诊?”尘蔚起关切道。
【许是最近交与月儿的文案多了些罢。】尘蔚起略内疚地想着,面上不经意间露出些许内疚神色。【或许……最近该让月儿放松一下?】
“不了。再诊出些甚么毛病来,不得吓得月儿不敢出门了?”
见他面上似有内疚之色,曲凌玚抿唇却是一舒眉眼,安抚性的去拍拍他的手背,“上回寻大夫看过了,说是常出去走动,放松放松便好。”
“如此……”尘蔚起少松了一口气。忽而换了较轻快的语气,“今晚有花市,月儿可愿与大哥前去赏花?”
“大哥亲自相邀,怎能不应?”
曲凌玚听着花市二字,想着似乎早前也将那人借着逛花市的缘头除去了,不禁几分讥诮染上眉梢,语带笑意应道。
“好。”尘蔚起微微点头。随口说道:“月儿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花呢。要不大哥改日送些花来让月儿养着?”
“花儿?”曲凌玚闻言眉梢轻挑顿了顿,压下莫名的厌恶,“这倒好。我也不必四处去寻那些稀奇的花儿来看了。”
“嗯。那,今晚几时去?”尘蔚起丝毫未在意到那人的厌恶。
“饭后罢。省的我俩走着走着饿了还要费了时辰去寻吃食。耽搁着看花就不好了。”
……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
尘蔚起正在房内翻阅文案,忽被一丫鬟突然打断。“大公子!夫人……夫人……”
听闻是关于母亲的,尘蔚起不顾手边的文案,呼得站起来,焦急问道,“母亲她怎了?!”
“夫人……夫人她要生了!”
“生了?!”
尘蔚起慌忙遣一个小厮去唤接生婆,焦急地随着丫鬟来到母亲的厢房——夕月阁前。
他又忽而想起件事,随即转身对丫鬟道:“快,给二公子通报一声!”
曲凌玚正在屋内拧着上回自花市带回来的花儿的藤蔓,兀自想着什么。
忽的听闻外头丫鬟在叫嚷着什么。仔细听了,便是一惊。“生了?”
曲凌玚微压眉梢应了声丫鬟说这便去,一抖袖袍掠出房去。一路快步去了夕月阁。
“大哥……可有意外没有?”
“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心里略慌了些……”尘蔚起右手攥紧成拳,面上尽是些焦虑神色,“只是……”
话音未落,便被房中传来的啼哭声打断。尘蔚起一惊,未顾得上什么礼节,猛推开了门,“母亲!”
屋内,妇人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却满是笑容。接生婆手中捧着一个男婴。
耳畔婴儿的啼哭只声着实刺耳的紧。曲凌玚按耐着想要将这跟个肉团子似的玩意儿的嘴给捂上的冲动,走到尘蔚起身边道:“大哥……我便不叨扰了,看着夫人小弟都安好我便先回去了。这会儿夫人方是生产完,应该与亲儿子说说话的。”
“……也是。”尘蔚起略有些尴尬的笑笑,随着曲凌玚一同出了门,同时把门随手带上,“妇人家的事……我等还是先回避罢。”
……
“呀呀……”小公子尘墨冉刚刚会走,便开始满屋子里乱跑。在床上摇摇摆摆的,果然一不留神一脚踩空,跌下床去。忽然,一双手轻轻接住了他。“呼——还好来的及时……”
尘墨冉定睛一看,二哥的笑颜映入眼帘。只见“尘月”微微一笑,递过来一颗圆圆的东西。出于本能,尘墨冉抓过他手里的东西便往嘴里塞。一股甜味在唇齿间弥散。
“尘月”又笑了,“好吃吗?这个是糖,糖糖。”
“月儿你又惯着冉儿了。”一边的母亲笑着责怪道,“从哪里得来的糖饴?”
“今日闷得慌,上街走了走,看见有卖糖饴的,便寻思着买些来给弟弟尝个鲜。”
事实上,只是曲凌玚出门取情报时,恰好被一个买糖饴的撞见了。买糖饴的,自是不能留活口的。曲凌玚见着那小贩的糖,忽地想到了尘墨冉,便顺便带了一些回来。
时光飞快,七载已逝。转眼间,尘墨冉便由一个婴孩长成了一个毛头小子。
“好无聊……”尘墨冉摆弄着“尘月”房里的花草,喃喃道,“二哥干甚去了,怎得这会儿不在房内?”
曲凌玚与外头的线人那儿拿了情报回来,一路思索着人该怎么除。房门一推,便见着那小子拨弄着屋内窗台的花草。
“冉儿,你在这里作甚?”曲凌玚眉间微颦,他并不是很喜欢他人在自己的房内走动。双手背在身后将纸条放入袖筒,略整衣衫冷了几分神色轻喝。“这个时候你不该在书房?谁放你进来的?”
“二哥,冉儿着实觉得无聊之至……”尘墨冉从窗台上下来,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书房里的书实是晦涩难懂,冉儿看不懂……未经二哥同意便进了二哥厢房,冉儿……冉儿着实抱歉……”
尘墨冉想,二哥日常那么宠自己,装个可怜认个错应能了事吧……
“正因为学识尚浅才会看不懂。晦涩难懂就多读几次。”
平日也鲜少对这人这般严厉的模样,曲凌玚本打算喝两句便舒了眉眼,转眸却觉着——不可任其如此在房内走动,好歹是个小少爷,外头的侍卫也拦不住。
“日后入房来,若我不在。便与外头侍卫说一声,你自个儿就回去。若我在,才能进。可明白?”
“明白了……”尘墨冉稍稍点一点头,“二哥,那冉儿回书房了……”
尘墨冉方至门口,又忽而想起件事,便转头道:“对了,大哥有叫二哥去一趟其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