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微风顺马。
翩翩少年与新嫁小女站作一处。
“近来可好?”
“好。”
素婉心回头,轻轻一笑。
孟栖只能叹息一声,天意弄人,无情始,有情空落,花不知。
“在那四像馆中,要多当心。”
“你放心,莫大哥待我很好。”
眼露悲霜,不该是少年姿态,可是孟栖的经历却不容他以往天真,杀师叛道,非他所愿,与好友拔剑而立,也非他所想,这些,他却是都做了。
“馆中风大,有些事,还是小心的好。”
素婉心聪慧,在四像馆的日子也耳濡目染了不少,知道孟栖所提是何事。
“那些打打杀杀与我无干,倒是你,自己需留神。”
孟栖知道自己进出四像馆与莫远密谋,没有躲过素婉心的眼睛。
也知现况,全如素婉心说的,比起她让人担忧,倒是自己更提心掉胆,青云道人在暗,不知他会有什么手段。
风来风往,几片落花吹入水面,漾着命薄的瞬间,素婉心犹豫着发出了自己的警言。
“孟栖,你与莫大哥是好友,我本不该过问,可是,我只想教你知晓,如果有一日,让我知道你对我夫君相害,你我就是路人。”
夫君这个称谓,刺得孟栖的心紧了一下。
“难道你对我……”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素婉心转身,一抹倩影映在孟栖的眼中,缓行远去。
孟栖不知,在素婉心的双眸中隐有雾气,她对他有情又如何,情字到底大不过天地间,在爷爷眼中是如此,在死去的爹娘心中也是如此。
素家的人,舍得割去心中所好,也要去寻的大道,她已不能回头。
暗中,看到两人散开,贤医老头子松了口气。
一旁的老和尚紧闭着眼,双手合十的念着阿弥陀佛。
“走,到我那儿喝茶去。”
贤医老头子扯了下老友的僧衣,笑着走在前头,两人脚下生风的速度,不似他们年纪上的苍老。
看到这一幕,莫远微张着嘴。
他知道贤医医术了得,是不知竟然会武功,要不是他今天也有点不放心素婉心和孟栖单独见面,有些小人心理的跟了出来,只怕永远都被那老头子蒙在骨里。
莫远知道秘密后,咧着嘴笑着离开,他走远了,老和尚和贤医老头子才出了院门。
“那个小家伙,还以为他实厚,不想,却机灵得很。”
“你我刚才都没发现他跟着,可见,他不只是聪明。”
老和尚脸上的笑容仿佛随时随地都是慈和的,话里,不藏对莫远的偏爱。
贤医捋着白胡子笑,他倒是希望莫远能更聪明、更厉害一些,否则,在这诡决的争斗中丢了性命,他的孙女岂不是要成寡妇。
一朵艳红色的花,安静的趴在茶桌上,美妇坐下前就看到了。
“血雨。”
下人抬头,淡笑:“这花的名字,倒有些意思。”
美妇伸手拿起血雨花,在鼻前闻了闻,觉着香气还和以前那般。
“这花来得才更有意思。”
好心情的顺手把血雨花,插在了乌云鬓间,贤医怕她兴风作浪,害了他的宝贝孙女,这样的警醒,来得恰当,不过,听不听,如今是在她。
“让送礼的人,勤快些。”
“是。”下人听令,退了出去。
房内,又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美妇脸上才多了些愁容。
害?让她害,她也舍不得。
素婉心,虽然姓素,却不只是素家的孩子。
“姐姐,你要是还活着,嫁给那个人,你后悔吗?男人的天下大义,负了你的一片深情,到头来,死作双,又如何?”
美妇正哀叹着过往,嘭的一声,门却被人用力的推开了。
站在那儿的人,除了一脸坏笑的莫远,还有怯生生不知所措的素婉心。
“拜见姨母。”
莫远笑着弯腰拱手行礼,素婉心见了也跟着福了福身子,她对美妇陌生得不敢相信,这么美的妇人居然是母亲的亲妹妹,自己的姨母。
美妇一下子惊得不知喜乐,她没想到贤医的动作如此的快,一边暗着送花来提醒,一边就找上莫远,把事情摆在了明处。
缓过神,美妇连忙把素婉心扶起,拉到了自己的旁边,显出一脸的疼爱。
“我本想过段日子再跟你说,没想到你爷爷先跟你说了。”
莫远直起身子,自己找个位置就坐了下来,也不客气。
现在知道了美妇的底细,他的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就算不看自己的面,他不信美妇真能不顾素婉心的生死。
贤医老爷子特别提了,素婉心年幼不记事时,一直跟在美妇身边,她把婉心这个姐姐的孩子,当作是亲生的般疼惜。
所以,莫远认定了这是个有利的开门见山。
等到姨女间叙旧完,已是午后。
莫远不急,倒是美妇急,支开了外甥女。
“姨母。”素婉心虽然不在,莫远却少了这翻恭敬。
美妇不复对着素婉心的温柔,露出了本态。
“莫公子好狠心,居然拿自己的妻子当牌使。”
莫远一笑,跟这个女人,他可不敢大意,这都是贤医老爷子的嘱咐。
“这要看姨母狠不狠心了。”
无赖大多是让女人无可奈何的,莫远和美妇何况还有层亲戚关系,美妇久久无语后,长叹了一口气。
“也罢,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莫远说正事时,一向正经,收起了笑容。
“请姨母停手。”
“停手?”美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莫远,仿佛这个少年是个呆子,能惹她笑。“你可知我若停手,四像馆得死上多少人?”
此言,足够莫远愕然,接下来的话,他就只有安静的听的份。
听完,他才知道,美妇让人在地上写的‘贺礼’二字,也不全假,还真是给了他一份礼物。
正妖之间的博弈,早不是一日两日,战过,也熄过,但双方亡对方之心,却从未死去。
妖界因为有绿玄等奇妖异人撑势,名门正派多不敢明动,动了也没成功多少。所以,为了扳倒妖人,有人暗中谋划了一个细水长流的计策,培育了不少看起来普通的杀手。只等着一日又一日的往四像馆输送,慢慢的渗透,一朝将四像馆瓦解。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杀那些人了?”美妇一双怒目,恨其不争的神情,与某个人相似。
莫远想到那个人,却没说出口,只捡了现在紧要的问:“姨母的意思是,那九个人都是他们养的?”
“何止九人,九十,九百,更多。”美妇眼露悲意,幽幽叹:“若不是婉心嫁给了你,你当我愿意出来,涉这些混事?”
不冲别的,单为美妇替四像馆用的这份心,就值得莫远再弯腰一次,行完礼后,他才又坐到了美妇的旁边。
“姨母用心良苦,莫远自当感谢,可是,这事,有不妥之处,诚然,照你所说,那些人都是暗钉,杀了他们,你又何苦把人头挂在四像馆?”
美妇笑出了声:“送给你的礼物,难道我还要挂到别家?”
莫远苦笑,美妇的话让他挑不出刺,可是这样做,麻烦的可是他。
莫远的所想,美妇悄猜着,怕这个甥女婿悟不过来,便点明了几分。
“这些人之多,就算尽我力,也未必能全除,挂人头这事儿,虽说是残忍了些,但是,也有好处,说是敲山震虎也可,说是杀鸡禁猴也罢,总之,能让那些人知道他们的事情败露了,也许他们会自露出马脚。”
美妇的话,让莫远豁然开朗,脸上出现的笑容也诚恳至极。
“姨母说得有道理,还是我愚笨了些,难怪了,你来了四像馆第一个见的是婉心,竟赶在了我处处用心的前头。”
提到素婉心,美妇神态如同慈母,忽而又幽怨似毒妇。
“我本没想着相认。”
“为何?”莫远盯着美妇看,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神情。
美妇伸手拔下发间的花朵,放到了桌子上,爱恨在眼眸中辗转。
“你可知它为什么叫血雨?”
这个原由,莫远在湖边小屋听过,但他隐隐觉得还有更多的故事是素婉心所不知道的,比如贤医是高手,比如她还有个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