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四像馆内有妖医的药室,素婉心欣喜难耐,想去看看,莫远宠溺的同意了,这似若无度疼爱的举动,让一旁的掌柜笑了笑,直到素婉心高兴的出去,才说了出来。
“公子是想让新夫人帮忙侍候妖医大人的那些药材吧。”
“知我,掌柜大叔。”
莫远笑着点头,妖医一走,那药室便空了人,如果一直无人打理,只怕会浪费了妖医的心血,想着由素婉心去帮忙,兴许妖医也是同意的,所以,就由了那丫头。
听着素婉心的脚步声更远,掌柜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那九个人的身份查出来了,都是些寻常人。”
“寻常人?”
“有教书先生,也有市井小贩,非正非妖,一日内,他们被人割了头,尸身弃于街市。”
听到这句话,莫远皱眉,有九个寻常百姓被杀,头颅还挂在了四像馆外,一副有人给四像馆送礼,是四像馆要了那九个人的命的样子,这不像是友好,更像是暗算陷害。
“查不到杀人的是谁吗?”
“难查,现在处处都在盯着四像馆,只要馆里有风吹草动,都会以为是我们要动杀机,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掌柜忧心的一点是,他们不能做事,怕别人的手不停下。
莫远心中思量,也是动不得的,既不能给那九个死去的家属任何安抚,也万不可把头颅给送回去,那一安抚,便是认了事情与四像馆有关,一送,就有可能被别人误解成挑衅。这样的境况,真像是有人给四像馆绑了根无形的绳子,又封上了嘴。
“算了,黑锅又不是只背了一顶。”
“公子说的是,一件两件事,对于我们来说,不足为惧,可是有一点,公子切莫大意,他们越过黑衣守卫如无物,今日是九个人头,改日,是否会把人头像灯笼一样挂满四像馆?”
掌柜贴切的形象比喻,让莫远忍不住笑了,笑完,也开始沉思,那个挂人头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是记恨四像馆,以那样的身手,想要杀人,绝有可能,就算要对他莫远动手,想来,也不是难事。但对方没有杀四像馆一人,这个事,就奇了,杀些寻常百姓,就是为了把四像馆抹得更黑,让四像馆无法在世间立足吗?
有些答案,不是思考出来的。
掌柜深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于是把莫远让查的另一桩汇报了上来。
“上次在贤医那边抓的十四个人的底细也查到了,如公子所料,往常也是石楼里的客人。”
话只说到这里,莫远也就知道了这十四个人的干净,于是,让黑衣守卫安排了一下。
刑院中,被绳索捆住的十四个人,没有少吃苦,他们不痛,也对不住几个受伤的黑衣守卫,所以,一开始,莫远就没说不许拷打。
能清醒的看到莫远走进来的约有八九人,他们身上脸上全是鞭痕血迹,目光却依旧不屈,有的甚至不顾疼痛,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对此,莫远很是欣赏,不管这些人品行好坏,总是条汉子,吃得了痛,扛得住死。
“我好像与你们见过面。”莫远笑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那时,莫远才刚进石楼,还在楼子里当打杂伙计,这些人的脸自然是有些熟悉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记得他否。
有人半闭着眼,直视了莫远一会儿,好像是想起来了,但是,没有说话。
莫远怕自己拖久了,这些人会胡猜,猜多了就会乱,于是简单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你们也许称不上英雄,但应该都是些好汉,为了生活,有些事总是迫不得已,拿了宋家的钱做事,我不计较,现在我只想问,如果我想用你们,你们可愿意?”
刑室内一片沉默,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思,从被捉的那日起,他们大多是预料着自己没有了活路,毕竟对手可是四像馆,是妖人,也正因为如此,突露的生机,让他们不敢盲目。
耐性,对于莫远来说,是必要的,他喝着茶等着,等到院子里的树荫移了位置,终于有人作出了反应。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随我一世。”
简单的四个字,说愣了七八个人,这时,痛得昏迷的那几个也醒了,听到了这句话。
莫远是妖人,要他们追随他,就是要入妖,虽然他们往日也不做什么好事,但入了妖,就是个做什么都不会是好事的将来。
莫远略懂这些人的顾虑,于是笑问道:“在这世上,佛道之人容不得你们,所谓正派也不过是拿钱买你们的命,都是利用,能让你们真正活得痛快的,不一直都是石楼吗?”
石楼是个销金窟,更是个窝藏一切的场所,管你什么杀人放火,来了就是客,这是无数人对石楼向往的原因,在那里,他们轻松。
一个脸上还滴着血的汉子看了莫远许久后,眼神坚决。
“公子一句话,是妖是鬼,我跟着!”
有了领头的,后面就有跟着的,好几个人齐声应道:“我等以后,生死追随!”
莫远放下茶碗,笑着吐出了两个字。
“松绑。”
活捉十四个,收服十四人,莫远心有安慰,用这些人,总好过掌柜说的,用不着的就处死。
为了让新收的人好得快些,莫远求了素婉心来医治,虽然说她知道这些人曾经想要害贤医,但她是个大夫,仁心是在,也不用莫远太费口舌。还好,这些人都是皮外伤,一翻包扎用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当夜,莫远就在刑院中备下酒席,两个大圆桌上美酒佳肴,他亲自坐陪。
吃着肉,喝着酒,说了些自身的经历,聊了些在石楼那段日子的风流,十五个人倒有共通之处。
酒席散去,莫远微醉的迈着步子,从街上,走到了四像馆的正门。
大门紧闭着,黑漆的门板像孤老之人的黑牙,狼虽绝世,却架不住老。绿玄不在、逐月不在,妖医不在,仿佛是时光过了几十年才有的变化,有人对四像馆虎视眈眈,这让莫远心忧。
隐在暗处的个黑衣守卫,有些担心,跳落到了莫远的身旁。
“公子。”
“我没事。”莫远轻拍了拍黑衣守卫的肩膀,笑了一下,只是,那黄酒入腹引起的酸苦,似从心来。
黑衣守卫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问道:“要不然我去请新夫人?”
“不用。”
莫远赶紧摆手,一跃跳上四像馆的馆顶,从上落入馆内,要是不快点儿,怕不知真相的守卫把素婉心给叫来,还是担心自己酒醉了变成如有些人那样的禽兽不如。
这一夜的觉,不太好睡,莫远躺在床上,昏想了不少,终归,想得最多的还是绿玄。
他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可是却像梦一般不真实,那个山洞内的池水荡漾得人辗转反辙,唯有摸着胸口剜出的那粒水滴让他安稳。
待到一觉醒来,莫远瞧着窗外,已是午时。
不会有人因为早膳而叫醒他,即使是素婉心,他们都知道莫远昨夜醉得厉害,只是叫人一直备着清粥,舒暖肠胃。
喝了些粥,莫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那十四个人送行。
此后,江湖上少了十四个杀手,而四像馆路向石楼的途中,多了十四个暗栈。
四像馆内的美妇赏着花,听着那些道人和尚文人们的辩论,笑意甚好。
“竟没处置?”
“是的,阎王,他们也没对外拿出说法,九个人头,就生生的收下了。”
“是个做大事的。”美妇笑着,一双杏眼向手下看去。“既然如此,就不必束手缚脚的。”
“我立刻去传话。”手下低头应了,便匆匆的离开。
四下无人,这时,莫远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躲在角落,现身得极为潇洒。
“夫人,好忙啊。”
美妇眼珠子一转,目光迎向了莫远,也没行什么礼数,只是笑。
“莫公子也没闲着,大概是想听的,都听到了。”
莫远要听不到才有鬼,虽说平日事多,但并没有耽搁他暗自练功,听力,较之以前,更为灵敏,所以,他没需用那些黑衣守卫,而是亲自上阵。
“九个人头。”莫远笑了一下,忽而冷起了脸。“夫人好狠的手段,连杀九人,想嫁祸给四像馆,究竟是何用意?你又是什么人?”
美妇手持纱帕,掩着嘴的笑出了声:“莫公子这是在说笑吗?”
“我都听见了,你又何必装?”莫远近身,瞪了美妇一眼。
美妇瞄了一眼莫远,不再说话,只是,笑意未减,就这么转了身,走到走廊尽头,才又送了一句。
“算不得嫁祸,你们四像馆想杀的人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