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沾染着天空,两人分立于山头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不相干的屁话扯了一大堆,妖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青云,我问你,溪水村的事可是你做的?”
“莫寻啊莫寻,你还是这么喜欢血口喷人。”青云道人面有狡色,不想在老熟人的面前隐藏。
妖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胸中怒火烧得更盛:“畜生!青霞道人是你兄弟,溪水村的村民与世无争,你也下得手!”
青云道人不语,只笑,他知道自己的笑会更让妖医生气,妖医也明知道这是圈套,却控制不了自己。
当妖医飞身过去,准备擒住青云道人,却不知悬空的脚下,如有吸力般的,他整个人被扯进了下去。
微微风过,两山之间,便是乱石成堆,早年间,青云道人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秘密,所以才把妖医引到了这里来。
“如是只用轻功该多好,可惜了,你太想杀我,动了真气。”
几十年的较量,终于分了胜负,青云道人的笑声恐吓着整个山谷。
然而,有些人太过的开心之后,心里却会无度的空虚,青云道人忽然又觉得妖医就这么死了,自己也不是很快乐。
乱石堆中,妖医的血染红了一片,青云道人来到他的旁边,蹲下了身子。
“莫寻,你输了。”
“未必。”两个字脱口出时,妖医睁开了眼,血红色的雾气这时进入了青云道人的呼吸。
知道自己中毒,青云道人想走也迟了,而妖医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丝毫不敢动。
“青云,这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连贤医也解不了,不耗力气,你还能活半天,要是你多动动,连半个时辰都活不了。”
“你!”青云道人拿着剑,却未把剑没入妖医的胸口。“你也活不了。”
一个中了毒,一个流血不止无法自理,两个人都是等死的状态,眼下,用不着谁杀谁。
天色越暗,两个人就越发的觉得冷,或是临死前,都有些未了的心愿在强撑着各自的身体,才没有闭上眼睛。
“你说,莹宝是死是活?”
“你还是没找到她?”
“你不也没有吗?”
“看来,我们两个都输了。”
两个人的笑声,在山谷中微弱。
十多天过去,无论是四像馆,还是石楼,无人能查到妖医的行踪,这跟过去的情形一样,只是,人的心情不同。
逐月喝着酒,忧思满面,绿玄坐在一旁冷冷的道出了共同的猜测:“或许他们两个已经死了。”
四像馆这边,掌柜也得出一样的结果,只是他这么一说后,莫远的反应很大。
“不会的!”
“可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等了这么多天,莫远再也坐不住,拿起无名剑,就冲出了门。
如今,这四像馆再也没有能管住他的人,他去哪儿,做什么,是否带人,都不是其他人可以过问的,所以,他一人出去,也没谁敢拦。
单枪匹马,来到虚云观,那些小道士挡不住他,左右是被伤了些,就把莫远放进了观里。
孟栖没想到,也许此生不该再见的人,会就这么来了,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
“你想干什么?”
“你师叔呢?”莫远看着孟栖,也就想问这一句。
倒是孟栖,看到莫远拿着剑,心里多想了一些。“我也不知道。”
“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孟栖皱着眉,看着莫远,心里提防着对方会不会突然一剑刺过来。
莫远同样盯着孟栖:“以前,我信,现在,我要再问你一次,你师叔在什么地方?”
“我说了,我不知道,他自从那日后,便没有回观里。”孟栖凄然于胸,知道谎言让人知道后,再说真话,想让人信,是件极难的事。
莫远的脸色煞白,他是知道的,妖医追了青云道人而去,只是,妖医没回,青云道人也没回,这个结果并不比青云道人杀了妖医来得好。
两个少年,相伫着,像两根木桩子。
那件事发生后,莫远有千言万语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他怕,怕自己问了以后,孟栖不会给自己真实的回答,毕竟,孟栖那天是真的要取他的性命。
看着莫远离去的身影,孟栖的眼中露出了哀伤,只是没停留多久,便又恢复了过来。
青云道人失踪后,虚云观里,都是孟栖作主,这事,其他几位师叔写信来时,未有过问的意思,如此,孟栖心里轻松不少,甚至,他希望青云道人永远不要再回来。
江湖事,在江湖了,世人就算有心,也不便干涉。
湖边小屋内,两杯清茶供着两个老人。
“你怎么看?”
“宋家的事,年轻人开了杀戒,怕是不好回头。”
“话虽如此,我佛慈悲,曾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能如此,自然是好,其实,我私心想过,那宋远善平日也不是个好人,也算应有此报。”
“因果终须,只是,平白的,贫僧就少了个徒儿。”
“会不会?”
“不会,虽说那公子没说明白,但我相信他是往好了安排。”
“或是我老了,这当中的事,我看不清。”
“咱们尽管看我们看得清的,看不清的,就交给他们吧。”
“你说得有道理。”
躲在屋外,听到爷爷和那个老僧人的对话,素婉心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等到天黑,送走了老僧,素婉心才有机会好奇。
“爷爷,你们先前在说什么呀?”
“你不懂。”
“我是不懂,所以才问嘛。”素婉心撒娇的拉着贤医的手臂,一副乖孙女的模样。
贤医知道这孙女已经长大,有些事搪塞不过去,于是,坐下,将江湖中的打打杀杀说了一些,初听时,素婉心皱着眉头,直道残忍,只是没过多久,她便听得乏味了,贤医还在讲着,她就酣睡进了梦中。
自知道素婉心与孟栖相悦后,莫远就没再去过湖边小屋,直到,一日,在街边偶然遇见贤医。
贤医相邀,莫远不好拒绝,便和他一道。
这一次来,莫远细心的发现,那花墙上的花,花期竟是不败,今日这朵谢了,明天那朵盛开,让他格外喜欢。
“贤医爷爷,这是什么花?”
“血雨,爷爷说,江湖上腥风血雨不停,跟这花一样,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莫远回头,哪里还有贤医的身影,只有素婉心笑嘻嘻的站在那里,她见了莫远,倒不生份。
“莫大哥,你可是有好些日子都没有来这里了,是不是你嫌爷爷做的菜不好吃?”
这样打趣的话,莫远得赶紧接:“才不是,贤医爷爷做的菜很好吃。”
听到这句话,拿着锅铲的贤医出现了,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好吃,等会儿你就多吃些。”
“诶!”莫远笑着点头。
这顿饭,让人轻松,尤其是在贤医的提议下,喝了些酒,难得的是,素婉心嚷着要尝尝,贤医也没像往常一样拒绝孙女的要求。
只是,好像所有人的酒量都不太好,贤医没喝几杯,便醉了,倒在了桌子上,剩下醉熏熏傻笑的两个人,也没有坚持过一口菜,就齐齐的趴在了桌上。
等到酒醒,已是半夜。
屋内烛火跳动着,莫远睁开眼,觉得这屋子的陈设陌生,待到他发现自己赤着上身,身边躺着的是衣衫不整的素婉心时,眼睛瞪得比牛还大,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尽管如此,却没办法阻止,像约好似的,素婉心也醒了。
没有尖叫,没有眼泪,穿好衣衫的两个人并排的坐着,莫远一肚子的悔,素婉心的眼神是无比的空洞。
当贤医推开那扇门进来时,两个人吓得一起跪到了地上,噗通两声。
烛光下,或是错觉,本来就白发白须的老人,像是又老了几分,坐在椅子上,看着做出大错的一对少年少女,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都起来吧,跪着也解决不了事。”
听到这句话,莫远和素婉心没有一个人起身,他们都在想,要是跪死过去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这一夜,两人的关系,却成了定局。
贤医绝不允许自己的孙女失身后,再嫁他人,也不会让莫远来个始乱终弃,说到底,这个亲事,无论莫远和素婉心,愿或不愿。
得知莫远要娶妻,掌柜惊得身子都有些摇晃,站定后,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莫远要娶的女子有个非常了不起的爷爷,忧的是莫远的身份。
“公子,那贤医可知道你的事?”
莫远摇头,当时的情况,就算他暴露自己在四像馆,也迟了。
掌柜正思虑着如何是好的时候,瞧出了莫远的不悦。
“公子好像不是很高兴?”
“我……”莫远如何高兴得起来,他并不是很喜欢素婉心,素婉心喜欢的人又是孟栖,可是两个人又做出了无法回头的事。
比起莫远的忧心忡忡,素婉心只有对着蜡烛长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