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晨光从窗而入,莫远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他并非未醒,只是昨夜莫寻将逐月的事说得太朦胧,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他在想,究竟是如何危险的穿心一剑,换来了绿玄月舞时对逐月的嫣然一笑。
“公子。”
门外的侍从打断了莫远的假睡,听得唤声,他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何事?”
“孟公子来了,不知何故,与妖医大人打了起来。”
糟了!莫远从床上翻起,顾不得穿戴整齐,胡乱的披好衣衫,打开房门,从二楼一跃跳下,奔向了门厅。
此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和尚、道士、布衣都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紧张的打斗,所有人都知道四像馆内不许动武,因此,好些人不悦那个长得好看,却一言不和就动剑的莽撞少年。虽是如此,这些人偏又不想错过这个精彩的画面,因而无人劝阻。
少年的剑一刺、一挑,弯身横扫,被妖医一仰、一退,跃而避之,与其说这是打架,不如说一个小孩儿在和大人胡闹。
看到这场景,莫远不再担心,他知道妖医没有伤孟栖的意思,但也不能任这两个人在这里斗下去,于是,拔开人群,横身挡在了妖医的身前。
孟栖的剑停下之时,剑尖离莫远的身体只有一掌的距离,这意外的出现,让孟栖吓了一跳,尤其是莫远并未运气抵挡。
“小远!”
“木西。”莫远脸上一笑,伸手用两根手指把剑身推开了些,走过去拉住孟栖的手,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硬把他拖离了人群的视线。
妖医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笑了,也不在意围观者,右手缚于身后,信步离开,潇洒得像刚才的事并未发生。
这戏都散了场,才有人开始了议论。
“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妖医。”
“是啊,不久以前,他还亲自和大家论道来着。”
“听说,那个老乞丐的腿都是他治好的。”
说完这,又说那边,便是闲谈,人堆里,总有几个知道些什么,又有什么也不知道的。
“对了,你们知道刚才缠着妖医打的少年是谁吗?”
“是谁?”
“青霞道人的徒弟。”
“那场大火不是连青霞道人也……”
溪水村的一场大火,幸存下来的不仅是孟栖,还有莫远,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这时,孟栖已经带着几分气的端坐在了莫远的房间。
“小远,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不拦你,你能杀得了他?”莫远反问的这句,虽然直接,却是事实。
“杀不了,也比你屈于他要好!你别忘了山洞之事!”孟栖气红了脸,语气自带三分伤。
莫远有些后悔上次让妖医背了这个黑锅,山长水远也就算了,现在妖医天天在四像馆,孟栖难免会多想,无奈,没有人帮得了这事,他打的上吊绳子,还得他自己解。
“木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
“你有何辩解?”
莫远坐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空灵儿冒充宋远秋的事,他万万不能说,真相不便告之,就只能编瞎话。
“那件事,我已经查过了,妖医救我之后,确实对宋远秋用了毒,不想,她的身体里除了有解蛇药之毒,还另有怪异,所以,妖医的毒误打误撞缓了宋远秋体内的毒性,后来,不知是何人救了她,又是何用意,在那山洞里留下了一具不能辨认的尸骸。”
孟栖听了,仿佛不信,却又吃不消莫远的一脸诚实。
“你确定你不是被妖人蒙蔽?据我所知,宋家是在宋远秋回去之后,才由着你的口,知道了她绑了你的事,不可能是宋家的人救的她。”
莫远摇头,作思考状:“我也奇怪,究竟是谁救了她,宋远秋为何对绑了我的事绝口不提。”
他的这句话,让孟栖信进了,看着莫远苦思,孟栖摆手解答:“不奇怪,她不说,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名门正派会使这些卑鄙手段。”
话锋终转,莫远心中一阵窃喜。
“对了,木西,你今日来,怎么走的正门?”
孟栖现在才回过神他做了什么,于是眉头皱得有些好看。“这半年,由于你要闭关练功,少于探望,今早,却听说妖医在四像馆,我还以为他对你做了什么,所以,一时没忍住。”
人生难得挚友,孟栖对自己的关心,让莫远有些惭愧不能坦诚,可关乎他人性命,由不得。
两人在房间里聊了许久,直到近午,孟栖才从四像馆离开,当然,离去时,在众人眼前,仍是一副气胀难消的样子。这都是莫远让孟栖装出来的,因为,他不想孟栖在那些正派人里为难。
“你这个朋友,不简单。”
妖医现身,坐于走廊的栏杆上,背靠着柱子。
听了妖医的话,莫远高兴,虽然他不是夸自己,但却夸了自己的好朋友,这很难得。
“那是当然,木西和我不同,他很聪明。”
“诶。”一声叹,妖医离去,无影无踪,快得像是他不想看到这么笨的人。
此时,孟栖与一个道人,坐于马车内。
“如何?”
“探了,他们确实没有决裂。”
“你可查明白了另一件事?”
“小远亲生父母早已死去,怎么可能呢?”
“你所知道的,未必是真的,溪水村……在妖医去之前,可没有什么姓莫的人家。”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两旁树木听不得人言。
“师叔,已经半年了……”
“既然那小妖人立下了誓,我们就等着,急什么。”
这世间,知道有人想取自己的性命,没人会坐着等死,半年的时间,空灵儿扮演的宋远秋是越来越像。
“爹,这天天待在家里,闷都快闷死了。”
见女儿一脸不悦,宋定修宠溺的笑哄了几句,方才拒绝。
“出门是不行的,妖人未除,歹人未获,不安全。”
“难道,我就这样一辈子?”宋远秋的刁蛮,入骨三分,那一瞪眼,就连侍候的下人,都自觉的站得远远的。
宋定修岂会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换是他自己,如若因为怕被杀,而终日缩在府里,也会有着坐牢一般的不痛快,他知道半年的时间,已经是宋远秋忍耐的极限,可他总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再出事。
站在一边的宋远善猜心思猜得极准,于是讨好的献上了主意。
“大伯,我倒是有个办法。”
宋定修瞟了一眼,宋远善就把嘴凑到了他的耳边,初听,宋定修欲动怒,听下去,他方松开了眉。
“你的脑袋瓜子是越来越灵活了。”
“谢大伯夸奖。”宋远善讨好的笑。
宋远秋极不喜欢宋远善那张对人事事讨好的嘴脸,这一点,她和真正的宋远秋是一模一样,看了这个堂兄,就觉得恶心,尤其是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接近她,让人难忍。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痛斥,而是借着宋远善,来了个顺水推舟。
次日,在细心的安排下,宋远秋大摇大摆的走向了四像馆的大门。
这个举动,不仅让知道她身份的旁人紧张,就连四像馆的人都崩紧了神经,要知道,她和四像馆的公子,可是有深仇大恨!此行,与送羊入虎口有异?但,这些终是见识粗浅之人的想法,总有看得懂的人在。
宋远秋的背后站着七八个会武功的家丁,三四个黑衣守卫现身人前,立于莫远的身后,这场戏的主角,怒目相视,久不见谁拔剑动手。
“我听说……四像馆大门迎人,怎么,今天不让我进去?是要坏规矩了吗?”宋远秋的神情,多了些嚣张。
规矩,何指是让不让人进的规矩,暗里说的是四像馆内不准动武的规矩。馆里的人,无论是僧道,还是布衣,都盯着莫远看,看他怎么解决,是要坏了四像馆的规矩,还是强忍下这一口气。
院子里,风吹落的树叶飘到地上,都能让人听到声响。
“请!”莫远让路,嘴只咧向一边,带着一脸邪气。
众人不知道宋远秋是不是眼瞎,竟然真的带着家丁,不可一世的进了四像馆。
当天,宋远秋没有再出来,而是在四像馆住下了。
这下,世上最热乎的八卦就只有一件,无论是馆内的人,还是市井大街,乃至洗衣老妇,没有不知道宋家大小姐去四像馆找死的传说。
只是,任凭这世人如何想像和猜测,也不知道,夜深之后,莫远和宋远秋坐到了一处。
“你昨日送消息来时,我吓了一跳。”
“我也是没办法,来这里,是有重要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需要当面说这么冒险?”
“前些天,我无意中听到宋定修他们在说,许是宋远秋知道了一些连他们也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才被蒙面人刺杀。”
“秘密?”
“嗯。”空灵儿点头。“关于溪水村。”
莫远皱眉,端起了茶。“继续说。”
“半年来,我不觉得因为是宋府的原因,才这么平静,我的直接告诉我,那个蒙面人没有再次出手,恐怕是想借刀杀人!”
莫远笑了,没想自己出的保护空灵儿的法子,居然成了他人手里的刀,只是,这刀,迟迟没有落下,也不知道那人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