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骡马街恰逢大集,远远地瞧着已经挤满了人和牲口。市口都是卖骡子和驴的,户千对此没有兴趣,拨开人群径直向里面挤去。此时里面人群正围成一个圈,原来圈中正有一大汉牵着一匹马,吆喝着:“千里马,千里马,来自西域的千里马,大家看看啊。”
人们的目光都被那匹马给吸引了。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一匹江南少见的骏马,宽胸圆臀,四肢修长,高近八尺,通身紫红色皮毛油光水滑的像绸缎一般。但是桀骜不逊的眼神,告诉人们它不是谁都可以驾驭的。
“各位看一看啦,高贵的西域宝马,跑起来可追风逐日,日行千里。”汉子夸耀着,掰开马的大口,“看这马口,才长着五颗牙,年轻的很。”
人们啧啧称奇,好不容易挤到里面的户千和铁头也被这高头大马给吸引了。户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高大的马,不禁心里痒痒的,暗叹自己要能有这么一匹马就好了,哪怕就是能够骑上去遛一圈也是好的。
“多少银子?”有人开始询价了。
“这马就是在西域也要两百两银子,翻山越岭到江南至少得五百两。”汉子顿了顿,看众人的眼睛都愣了,知道卖不上这个价,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实不相瞒,本人也是因为做生意折了本钱,才割爱卖此马的,一口价两百两,少一钱也不卖。”
人群又沸腾了起来,有的人说还没听说一匹马能值两百两银子的;有的人说马是好马,可能也值这个价,但恐怕在此地是有价无市。
户千也暗叹价格之高,但是觉得的确很值。但他心有余而钱不足,莫要说是两百两,就是二两也是拿不出的,所以只有羡慕的份。
汉子见大家议论纷纷却无人应价,不禁失望。正要再吆喝一番,李大麻子陪着一人走来,来人说道:“你这汉子,将马牵到长风镖局,我家主人是爱马之人,一定会喜欢,没准能出个更高的价钱。”
众人向来人一望,识得此人乃是长风镖局的新晋管家,名叫何成,长着一双三角眼,看起来七分机灵却又有三分邪恶。以前也是街上的一个混混,后来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进了镖局,新总镖头上任后就把他提成了管家。
长风镖局是扬州城有名的大镖局,据说镖局中人人武艺高强。总镖头司马一诺的一手三十六路回环刀威震八方,但是命丧在三年前的一次护镖途中,人是死了,但是镖保住了,所以长风镖局的名头更响了。现在掌管镖局的是司马一诺的结义兄弟,人称催魂手贾义。据说他的还魂掌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武功丝毫不在司马一诺之下。所以司马一诺死后他这个副总镖头顺理成章地成了总镖头。因为依靠运河,所以长风镖局一直保的是河上的镖,北至京城,南至杭州。据说贾义接手镖局后想做路上生意,所以镖局正在招兵买马。此时管家何成出现在骡马街就不奇怪了。
李大麻子也一拱手对何成说:“何兄好眼力,这马确实是江南少见的良驹,贾总镖头一定会喜欢的。”
人群中有人议论道:“此地也只有长风镖局能够买下此马了。”
“汉子,你还不赶紧牵马过去。”李大麻子说道。
那汉子听说有人会买此马,心中一高兴,于是手上一软,那马却乘机高头一仰,冲天一嘶长鸣,顺势一甩头,挣脱了汉子手中的缰绳,甩开四蹄,撒欢似地向人群冲去。人们纷纷向旁边躲开让出一条道来。
等那汉子反应过来,马已经跑出人群,赶紧在后面追将起来:“帮我拦住马啊。”
但是迫于马的气势,谁敢上前阻拦。何成也摇了摇头,暗暗惋惜,转身待走。却见那马跑了一箭之地,又停了下来,望着人群,兜着圈子,似乎在挑衅。汉子大喜,走到马前弯腰正待牵那缰绳,却见那马前蹄扬起,朝那汉子的背上就是一踢。那汉子魁梧的身材晃了一晃终究未能站稳,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见这马失心疯地凶悍,谁还敢向前一步,众人刚扶起那汉子,那汉子却又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竟呜呜大哭起来。
户千觉得那汉子又可怜又好气更好笑,对铁头说:“看我的。”
“你要去逮那马?”铁头满脸惊讶。
“我不仅要逮它,还要骑它。”
“什么?那可是会要人命的烈马。”铁头想劝阻他,但是户千已向那马走去。
此时众人的眼睛都被这个一步步向烈马走去的少年吸引住了,人群又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皮匠铺户万的儿子吗。”
“是啊,这小子不读书,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被他爹看到准打断他的腿。”
“不过他的驯马技术到是在骡马街出了名的,看来有点希望了。”
“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大部分人都表示怀疑。
“那可不,这小子似乎天生有一种与动物沟通的能力,不仅能驯马还经常与狗儿、猫儿的讲话,甚至天上的鸟雀也能和他叽呀半天。”
“这倒是奇了。”
大家似乎把户千说成了个奇人。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户千已经走到了马的身边,马此时似乎有点狂躁,前蹄不停地刨着地,眼睛睁的像铜铃一般大,瞪着户千。户千也看着马的眼睛。就这样四目相视,他们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那马瞳仁硕大,流着乌亮的光芒,在那乌亮之中映着一个少年的影子,虽然粗布青衫,但眉目清秀,瞳仁流光,身躯不算高大,但是精悍有力。马的眼睛充满倔强,少年的眼神似乎更倔强。
就这样人马相持了一会,那马渐渐安静了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突然户千一个翻身,向马背跃去,这马确实比普通马要高大,户千似乎生平还没有跳过那么高,但也不知此时怎么就有此能耐,竟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
正待人们要欢呼的时候,那马突然前蹄上扬,抬头,冲天长鸣,接着如箭一般地狂奔起来,马蹄卷过之处,尘土飞扬,声音隆隆,马臀不断向空中跃起,显然是想把户千巅落马下,众人刚刚放下的心,此时悬的更高了。
“户千,小心了。”铁头在人群中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对户千喊,一边转向李大麻子,“李叔叔,这可怎么办啊?”
李大麻子却一点也不紧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睛里却充满了赞许。
户千此时正死命地扯着马的鬃毛,但是马儿更疯癫了,就在户千要被巅落的同时,他突然楼主了马的脖子,用双臂紧紧地扼住马的喉咙,嘴对着马的耳朵不断地说些什么,那马被扼住后,呼吸突然困难,气息渐渐不济,最后终于放慢了脚步,垂下了高高地头颅。户千也早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竭,两眼一黑滑落在马下。
待他醒来,感觉有东西在拱自己的胸膛,微微睁开双眼,却见那马正用嘴轻轻地蹭着自己,此时看那马的眼神已经不再倔强,充满了温顺。
铁头冲上去扶起户千,这时人群中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那汉子如梦方醒,赶紧走过去躬身谢道:“兄弟虽年纪轻轻但胆识真是过人,愚兄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感谢是好。”
户千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马出神,听到汉子说话,微微一笑说道:“真是匹好马,我想骑一骑。”
“好好好……”汉子想要帮户千牵马过来,待要弯腰拾那缰绳。却听见那马长嘶一声,抬眼望去,那马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想到刚才吃了这畜生一蹄差点丧命,哪敢再伸手。
户千微微一笑,摸了摸马脸,拍了拍马脖子,纵身上马,双腿一夹,那马背着户千嘚嘚嘚地地跑了起来。众人发出阵阵欢呼声。骑在马上的户千得意地向人群摇手示意。突然他愣住了,因为他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人群中,一手提着一个马鞍,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户千忙翻身下马,将缰绳塞到汉子手中,摸了摸马鬃又对马说到:“好好听主人的话。”
不等那汉子说话,户千一头向人群中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