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情况并不令人沮丧。
目前,中国强调可持续发展以及关注弱势群体。最近的好消息是中国政府决定,把他们手中掌握的扶贫资源拿出来公开招标,交给NGO去操作。
我相信,中国的富人也将变得有教养。
青海湖畔说危羊
赵瑜/文
普氏羚羊是中国特有的珍稀物种,1996年国际上有关组织出台《IUCN红皮书》,把它列入极濒危等级。我国也将它列为13种极危级动物之一。2004年,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等组织推举若干作家出任这些动物的代言人,分配我专为普氏羚羊的生存繁衍摇旗呐喊。
此前,我对普氏羚羊所知甚少,倒是对藏羚羊钟爱有加,甚至误以为普氏羚羊和藏羚羊差不多是一回事,其实大谬不然。普氏羚羊要比藏羚羊稀罕得多。后者目前有5万只存活,而前者仅存300只左右。它们同在高原居住,两者生存海拔高度却相差1000米,更不能交配串种。
几十年前,普氏羚羊在内蒙古、新疆和青海省大片地区均有发现,而目前,却只有在我国青海湖周边地区,才幽灵般地显现它的倩影。和其他珍稀物种一样,普氏羚羊一胎只生一只羊羔。它的奔跑姿态,它的体形,它特有的内钩犄角,更优美于藏羚羊。个头也比藏羚羊大些。尤其特别之处,在于它的爱情观。它们竟然为了爱情而不顾性命。雄羊在寻觅爱侣时,总是选择一个高出沙漠或草滩的土坡,在坡顶上,它昂首独立,毫无顾忌地向爱人显示其身姿,于是成为猎手们轻而易举获取的射杀目标。多年来,子弹一次次穿透了雄羊们的胸膛,而它们并不改悔,又一次次昂然伫立在高坡之巅,为爱情奋不顾身。来吧,野蛮的猎人!来吧,狗日的子弹!
不仅如此,动物专家蒋志刚先生还深情地告诉我,雄性羚羊往往选择糟糕的草地进食,而把优质草滩主动让给母羊和小羊。雄羊们坚韧不拔,总是放弃与妻儿们的生存竞争。每当此刻,雄羊常常在侧旁为母羊和后代们放哨警戒,一旦危险来临,雄羊们立即报警,并且把臀部洁白的尾毛竖起外翻,在绿色或黄色草地上以其格外醒目而警示同类,这醒目漂亮的白色体斑,便招来了更多枪弹,或者成为天敌们竞相追逐捕猎的目标。于是,荒漠中一次次出现了草原狼、羚羊的集体狂奔:白色体斑在前头波浪式飞舞,血盆大口在后面无情地扑咬……
羚羊至爱,令人肃然。
老故事
130多年前,一支由俄国人率领的骆驼队,在晨霜中出了北京西直门。为首一名沙俄职业谍报军官,生一脸大胡子。他们要踏过上万公里漫漫荒野,纵深到中国西部高原青海湖那里去。大胡子名叫尼古拉·普热瓦斯基。此前,这个精力无比充沛的家伙已经在1867年至1869年间,踏勘了中国黑龙江、乌苏里江等大片地区,返回其国内做了举世震惊的学术报告。俄国皇家地理学会因此授予他一枚银质奖章。这一回,他和他的探险队衣衫褴褛一路西进,他们走过了蒙古草原,走过了阿拉善草原,走过了河西走廊,最终登上了蓝天丽日绿草无边的青藏高原。也就是在这里,他们猎取到了这种稀世羚羊,并在1875年,把羚羊标本竖立在了俄国。普氏带回去的许多中国物种,都是国际动物学家们眼中的盲区,因此,在1914年,这种世界珍稀的中国羚羊被命名为“普氏羚羊”,并沿用至今。普热瓦斯基也摇身一变,由一名沙俄著名军事谍报专家,晋升为世界瞩目的自然博物学家和地理学家。
蒋志刚先生讲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我们长时间默默无语。
我忽然冒出一句话:往后把这种动物叫做“青海羚羊”行不行呢?我倒不是因为它有个外国名字而心存狭隘,而在于它仅仅存活在青海湖畔,名副其实,便于后人了解和记忆,且区别于藏羚羊。
全世界的人工动物园,包括我国在内,从来没有饲养和展出过普氏羚羊。也只有中国、俄罗斯和英国等少数几个国家博物馆,拥有普氏羚羊标本。地球上也仅仅在中国青海湖一带存活着野生普氏羚羊小种群,它危在旦夕!
蒋志刚先生在其科研报告中凄然写道:“普氏羚羊还能生存多久,尚难定论。这一物种很可能在我们了解其生态、进化和遗传特征之前,即从我们这个星球上永远消失。”这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普氏羚羊所面临的真实险境。在此我不得不沉痛地告诉读者:普氏羚羊的同族——高鼻羚羊,近年已在广阔的中国大地上消失,被正式宣告灭绝了!
羚羊的不幸。也是人类的不幸。
危困境遇
普氏羚羊究竟遇上了什么难题?
以1949年为起点算,青海湖周边人口从2万骤增到10万,房舍和耕地面积扩张了20倍,沙漠也在扩大,羚羊的生存空间则一小再小,栖息地早已支离破碎。令人痛心的是,普氏羚羊在1988年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之后,非法猎杀并未停止。如在1994年12月,有人不仅用半自动步枪围猎它,而且竟然采用了放火逼羊的野蛮手段,致使1000多亩草场被焚毁!还是这一年,更大的灾难降临到了野生动物们头上——青海湖附近大片草原让一家家畜牧企业签约占领了。这些企业大面积养殖绵羊从而获利,毫不客气地用钢丝网把肥美的草原围封起来,漫长的金属网一直扩展到了沙漠地区。网眼很小,坚定地阻止羚羊们出入。无奈复可叹,为了获取食物或为了逃避野狼追击,羚羊们被逼之中,一次次冒险跳越生死网。我看到蒋志刚先生和他的学生们拍回来的照片,羚羊残尸血淋淋地挂在钢丝网上,死不瞑目,惨不忍睹。而这些扩张巨网的企业,多数还是当地政府办的呢!
人类已经剥夺了世界珍稀物种绝大部分的栖息地,今天我们又将羚羊们的最后领地侵占。
一项项生态保护工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难就难在我们的贫穷岁月太漫长了,脱贫欲望太迫切了,致富手段太单一了。放着煤不挖,山西人难;放着草原不谋利,青海人难上加难。
而在普氏羚羊看来,正是我们给它带来了灭顶之灾。我们扩张家园,占了它的家园,我们鲸吞草场,占了它的草场,不给人家留一口饭。我们的幸福建立在野生动物亡命天涯的基础上。
高原上的好消息
就在我初步了解到普氏羚羊的危困境遇,同时为它万分焦虑的时候,一部纪录片使我大为振奋。我的一些同仁到西藏某地去拍摄荒远古庙的僧侣生活,摄制重点原本放在老少僧侣的世代传承关系上。到那以后,发现老僧人常常独自外出,总是提着一个脏兮兮布袋,一走就是大半天。诸人不解其意。某日,摄影师尾随老僧而去,要探个究竟。行至大山脚下,身着红衣的老僧张开双臂,向蓝天呼唤。片刻,一幕惊人景象出现;山上黄色野羊毫不避人,向着老僧而下,它们呜叫着、簇拥着来到老僧近旁,用家人一般的温柔目光向老僧问候。老僧从布袋中取出了盐巴饲料,撒在山石上,神情从容亲切。野羊们——可惜不是普氏羚羊,开始舔食老僧的馈赠,一点儿也没有胆怯与惊恐。要知道这些黄羊或称岩羊们,是出名的“胆小鬼”呢!
老僧收起布袋,蹒跚而归,面容里透着安详和欣慰。他从镜头前微笑着无语走过,形象无比高大。他仿佛在对我们说:爱它们,佛祖才能宽恕人之恶,我们才能活。
我从纪录片中所看到的罕见情景,在过去的青藏高原并不稀奇。作家杨志军先生不久前也写了一篇回忆,谈及他1977年在澜沧江源头草原游历时的见闻。其中,多处谈到那时节藏羚羊包括其他野生动物,见了人并不害怕,并不逃奔,“直到你朝它们走去,离它们只有六七米的时候,它们才会有所警觉地竖起耳朵,扬起前蹄扭转身去。还是不跑,而是走,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望着你。它们研究人类的神情就像孩子研究大人那样。天真、无邪、羞怯、腼腆”。杨志军说,从他面前走过的羚羊群至少有500只,其温顺跟家羊差不多。在1977年的广袤草原,羚羊是他见到的最善良最安静最密集的动物。当大雪覆盖了枯草,饥饿的阴云笼罩大地时,藏羚羊和藏野驴甚至还有野牦牛都会本能地靠近人类。它们密密麻麻围绕着人居住的账房,期待着救星出现。救星就是人,在它们的头脑里,这种能够直立行走的人,具有神的能耐,是可以赐给它们食物或者领它们走出雪灾困境的。草原牧民们把所剩不多的糌粑撒给它们,把刚刚得到的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的救济粮撒给它们,把飞机空投的救命饼干撒给它们吃。因为在藏民眼里,野生动物才是真正的神,在古老传说中,山神把大部分草原让给了猴子——也就是人祖,具有司水神身份的藏野驴,又把一半水源分给了人类。西部草原,曾经是一个野生动物与人互为神灵的地方。牧人们在一起常说的一句话叫“松加仁德”,意思就是保护动物。即使偶尔出现驯养的牛羊和野生动物争夺草场的矛盾,那也是家庭内部的事儿,是勺子碰锅碗、牙齿碰嘴唇的问题,过不了几天问题就会解决。
人与动物,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啊!
青海湖畔的普氏羚羊们,还能找回它们前辈那幸福的好时光吗?松加德!
旁观的尴尬
子因/文
回家路上,看见一个美女的背影,腰细腿长,很婀娜的身段,还穿了极短的裙子,露出的两条腿修长光滑、线条完美。这样的背影,果然引来无数黏腻腻的目光。一个中年男人,从看见美女开始,眼睛就一直没从她腿上挪开过,直到撞在垃圾箱上,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我,一定是我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被他看出来。他炭色的脸上有了一层赤红。其实我也尴尬,仿佛是撞破了旁人的秘密。
对旁观者来说,尴尬倒还算轻的,细追究起来,所谓杀人灭口,其实灭的都是旁观者的口,那些不知好歹、恰好旁观一场罪恶的可怜人,在刑侦剧中往往要做胡涂的刀下之鬼。
旁观者自有清醒的资本,嘲笑起人来,底气也壮得多,是属敌人在明他在暗的有利形势。所以《围城》中孙柔嘉装天真娇弱的那一套,对当事人方鸿渐大有作用,但落在旁观者赵辛楣眼中,就会鼻孔里往外呼冷气,冷眼望去,看得丝毫不爽,也由此,种下了孙柔嘉对赵辛楣的敌意,日后才会百般挑唆方鸿渐对这位朋友敬而远之——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灭口”。
《围城》里还评论说谄媚时千万不可有第三人在场,否则谁都尴尬。这是真理。
有一天和单位一位老大姐去开会,遇见一位从前的老领导,他不来电梯,徒步爬了8层楼上来,气喘如牛。老大姐问他是不是在锻炼身体。老领导倒爽快,说是在减肥,太胖了。不料,老大姐却作诧异状,“您还减肥哪?您的体形多合适啊!一点儿也不胖……”我吃了一惊,差点上前去把手在她面前晃晃,看她是不是暂时性失明。老领导看了看我,也不好意思,笑着低了头说,“您客气了。”开会时我和他坐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对视的时候都有点尴尬。
旁观者还另有一层尴尬。我一个大学同学去相亲,我被拉去“活跃气氛”。看得出来,同学对那个大龄有为男青年颇为中意,平时豪迈的大嗓门都收得细细弱弱的。为了巩固她当天的魅力,她生生杜撰出大学时代若干个追求者来。
正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作为四年同窗,我应该是见证人。便不由分说转向我:“这你都知道,我当时被他们弄得有多烦……”天知道!她那时和我一样,正轻松自在地享受没人滋扰的快乐日子,绞尽我的所有脑汁,我也不知道她受过这样的煎熬!我红着脸别转过头,借故溜走。
一不留神,旁观者,还负有作伪证的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