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江父就把江诚叫了起来,让他赶紧起床洗漱,引得江诚一阵抱怨。他昨天一晚上都辗转反侧的睡不好,总是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直到凌晨了才迷迷糊糊睡着,本以为能睡个懒觉,却又得早起,自然不高兴。江父却是不理会江诚的满腹牢骚,硬是把他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
“爸,这才几点啊!我放假一次容易吗我,让我睡个懒觉怎么啦!”江诚不干了,立马开始反抗。
“你忘了,今天咱们要去你赵老师家里,你就再辛苦一次,之后任你怎么睡,我都不管你。”江父说完,确认江诚已经完全清醒,才转身离开。
江诚看着父亲的背影,脑海渐渐清明。貌似,昨天还真说过这事儿。
江诚无奈,只能起身穿衣服,刚穿到一半,他眼睛忽然一亮,叫道:“爸,人家刚出完事故,应该还不能通车吧?”
过了片刻,江父乐呵呵的进来说道:“你小子就别挣扎了,人家新闻上说昨天就通了,你还是赶紧起床吧你!”
......
江诚百般不愿的起床,吃饭,最后在母亲的目送下,和父亲踏上路途。
路上江父又问了昨天的一些情况,只是江诚脸很臭,情绪低落,并不多答,江父眼见如此,也就闭口不言了。
到了Y市车站,旅客仍然暴多,但和江诚在意外空间里遇到的反常人海相比,已经算是少的了,同时还可以看出,因为T市踩踏事件的发生,Y市也相应加强了乘客的控制和管理,使得车站井然有序,毫无杂乱之感。
上了车后,江诚有些躁动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该来的总要来的,不过是重新去一趟改变自己生活的地方而已,并非再做一次令人纠结的选择,所以不必如此的反感。”江诚如是安慰着自己,看着窗外变换的风景,渐渐沉睡了下去。
江诚他们九点多坐的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便到达了T市火车站。
走在熟悉的路上,前日里发生在此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电般划过,最后定格在了张乐天惨死的场景上。江诚发现,在没有到来时,自己对于这个地方充满了厌恶、害怕甚至是恐惧的情绪,一想起此间发生的种种就会立刻胸中憋闷,难过不已,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产生想要再来此地的念头。然而,当他真正踏足在这里,一切想象中的情绪都没有出现,相反,江诚感到脑中前所未有的空明,整个人也平静的可怕。
随着这些念头的产生,江诚开始左顾右盼,他在寻找张乐天身死的地方。然而张乐天死亡的地方没找到,却发现一处疑似被自己“袭胸”过的艳女死亡地。因为当时随波逐流的厉害,只能记得大概,所以是疑似。望着那处地方,江诚仿佛又看到了那女子被踩的扭曲残破的身躯以及惨死狰狞的面容。
地面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但江诚觉得自己还是能看出其上残存的一丝丝暗红。
“转眼间,物是人非,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痛哭流涕的人里还会囊括自己的父母吧?”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这次的意外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了?”想到这里,江诚的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
到底是意外选择了自己,还是自己选择了意外?
怀揣着不知是疑惑伤感还是愧疚难过的心情,江诚和江父出了火车站。在走向公共汽车站的途中,江诚眼睛向前轻微的眺望,忽然面色大变,一个急跳,躲到了父亲的身后。
江父走的稍前,并没有看到江诚的表情,但他那剧烈的动作还是引起了江父的注意,江父回过头,皱着眉头说道:“诚子,怎么了?出了火车站连路都不会走了?你都多大了,做事还这么浮躁,有啥事先稳住,放平心态......”
“呃,恩恩......”江诚并没有多说,只是哼哈的答应,他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是因为看到了前日他跳火车自杀时遇到的两位工作人员,就在他前方不远处。
江诚当日没有理会工作人员的劝阻,毅然决然的自杀,想必他们对于江诚的印象一定十分深刻,虽然之后发生了踩踏事故,江诚还是没法确定他们对于自己是否还存有印象。如果让他们认出自己,说教一顿也罢,扭送警察局也能忍受,怕就怕身旁的父亲会知晓了自己自杀的事儿,以父亲的脾气,肯定会了解经过,再狠狠的说教一顿,说教的过程,江诚想想就不寒而栗,若是父亲再找到学校,那他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情也肯定兜不住,搞对象,打架(虽然他是单方面被打,但这不是重点!)这些事儿在学校抖搂开来,他也就没脸在学校混了,所以江诚才会反应如此剧烈。
某些年轻人有时会对于丢面子的事情有着近乎变态的恐惧与害怕,哪怕仅是丢了丁点面子,他们便会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见人,这种执着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是很难被理解的。
但是,江诚虽躲避迅疾,却因是下意识的动作,导致幅度太大,反而弄巧成拙,令许多路人都注意了过来,其中就包括那两位。
江诚冷汗涔涔,身体僵直,努力侧过脸不让对方看见,“聆听”着父亲的教诲。然而那两人边说边走,看向这里,已经能清晰的看见江诚的正脸了,江诚心中悲哀,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江诚想象那般,两位工作人员神色始终深沉,略微扫视了江诚一眼后,就直接走了,似乎从未见过江诚的样子。
这让江诚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不知对方是忘记了自己还是有着其他原因。
江父正低声教育,可看到江诚两眼不断飘动,注意力都集中在四周时,就知道他是走神了,江父脸色“唰”的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过他还是顾忌着儿子的脸面,低吼道:“好小子,敢不听你老子的话了,皮实了是吧!”
江诚听到后赶忙回过神,陪笑道:“爸,看您说的,我刚才睡觉睡的有点头疼,现在好多了,嘿嘿。”
江父看江诚如此模样,脸上却充满了不信的表情,不过神色也没有初始那般严厉,静静的注视着江诚,把江诚看的直发毛。过了片刻,江父嘴巴微微蠕动,到了嘴边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转身继续前进了。江诚看着父亲的背影,直感到自己的内心好似被人狠狠的抓了一下,一种被人抛弃与孤独无依的感情从体内滋生,有股说不出的压抑和难过。使劲甩了下头,将这种怪异感情压下,江诚快步跟上了父亲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