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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980年我出生了

1980年初,我出生了,是老娘婆王兰英接的生,她对奶奶说:“这个小姑娘,长的白胖啊”。

感谢计划生育,虽然是闺女,家里也欢喜异常,爸爸给我起了个小名叫“小改”,这个名字跟随我至今,我多次向家里人埋怨我的名字俗不可耐,爸爸一听就急了:“唉哟,那可不是随便起的,那时正是邓小改改革开放南巡呢”。

村里名字好像逃不出那几个字,海艳、丽艳、丽平、艳芹、英子……男孩则是这伟那伟这刚那刚这华那儿华儿的,好歹不用像大哥一样叫永革了。

几天以后,为了答谢老娘婆王兰英的接生,家里特意做了饺子感谢她,临走时自然是千恩万谢,送出去很远,还给她拿了挂面和鸡蛋,那都是村里人下汤面拿来的。

姥爷也来了,大家座在一起吃饭,姥爷给了爷爷一颗烟,爷爷没有要,而是自己拿出来一根,姥爷因此再也没有来过我家,一直到死,这件事也许成为了妈妈心中永远的痛,要不然,她为什么反复说起这件事呢。

许是爷爷对妈妈的娘家生出了许多偏见,一直也不怎么待见妈妈,妈妈的性格也不太会迎和。爷爷只要出远门,都会买几件花布衣服回来,妈妈说,那时候流行花布衣服,的确良的,两块多钱,人家一家人,姑娘儿子一起座在后院里笑,唯独没有她的。

妈妈经常向我诉说着这个家庭一开始对她的排挤以及她的孤独,几个姑姑如何向她甩脸色,向爸爸讲估她,时间久了爸爸的心都是向着她们。

老姑说妈妈干活干得少,都让奶奶干了,只有奶奶向着她,奶奶就会站出来说:“你们要是不愿意干,你们就别干好了,我自己干,你们应当让着她点,她都没了妈”

每次吵架时,只有奶奶向着她,奶奶会劝爸爸对妈妈好点。

后院有好吃的奶奶会偷偷的把东西拿过来给妈妈。

爸爸在供销社上班,当时的日子在村儿里过得还是不错的,妈妈说村儿里只有我能喝上奶粉。

但是两年后弟弟就出生了,因为间隔不够,不符合计划生育政策,爸爸从供销社被打发回来了。

多年后,爸爸妈妈经常说起他们英明的决策,“儿子”和“工作”,还是儿子最重要。供销社的李叔,为了保住工作,她的媳妇打了六个月的胎,下来一看是儿子,那个恨呀,几年后,够间隔了,再生是姑娘,一直没有儿子,再过几年,供销社也不存在了,他还是下了岗。

爸爸妈妈甚是庆幸。

与我同月出生的还有大爷家的明明姐,明明姐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哥哥姐姐,她出生以后,一直没有得到我所拥有的那种待遇,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会童言无忌的与我比较,大娘就会说:“咱们家多少个孩子呀,我照顾的过来吗?”但也许因为这个原因,造就了明明姐大方敢闯的性格,且从小就具备察言观色的能力。

她虽比我大几个月但就像大了很多年,我一直都很依赖于她的照顾,甚至于那种照顾成了一种习惯,从读书一直到工作。

提到明明姐,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心酸的事情,那是明明姐三岁多的时候,我还不太记事,寒冬腊月的一天,明明姐来我家玩,脑袋上多了一个白色的绷带,妈妈问她怎么了,她淡漠地说从窗户上掉下来了,然后就离开了。

事后才听大娘说,是因为她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吃好吃的也想要,大娘开玩笑说:“那是因为她挨摔了,如果你从窗户上掉下去,你也会有好吃的”。

明明姐不由分说,就从窗户上掉下去了,结果就把脑袋给磕了。

小的时候,大人都当笑话来说,但是若干年后,我却笑不出来,我的内心总是掩藏着一种对这件事的凄凉。

那是因为贫穷,也因为对一个儿童心理的疏忽。

不可否认,我们的童年,拥有着最原始的快乐,这是我们这一代人拥有的独特的放松与欢乐,是下代人真正缺失的东西,因为生活节奏缓慢,大人没有把我们当成急功近利的工具,以及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赤祼祼竞争的一部分。

也许他们忙着生存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及我们,而不像现在的孩子的背负着家长爱的名义,去学钢琴,去学画画,去学能学的所有的一切东西,你的拥有完美的气质,你的比别人强。无外乎就是在这个社会上为自己争夺太多的东西,让自己的孩子处于一种优势,而不管你是否真的喜欢。

你必须要比别人高一等,比别人高一等,这是中国古往今来的观念,有能力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似乎才能称的上真正的成功,那成了我们成功的标志,任你我怎么脱俗,骨子都深种着这些东西。比别人高一等,中国人骨子的劣根性,就认为只有比别人高一等,才算的上真正的幸福和快乐,比别人高一等,才能自信,所以成功的人趾高气扬,平凡的人就只能卑微猥琐。如果你是真的高也可以,可怕的是许多人缺乏创造幸福的能力,就的寄希望于那种破坏,那种巧取豪夺。

我们惯性的尊重一个不劳无获的体面者,却不知道尊重一个邋遢的真正劳动的人。

我们拥有了童年难忘的快乐,但也拥有着岁月的贫瘠,这种贫瘠已经不是吃不上喝不上了,而是一种想要的更高的物质满足。

当有一天我们得到了这更高的物质满足,我们却发现,我们得不到原始的快乐,于是我们说,还不如小时候那样贫穷点好呢?

明明姐的额头因此留下了一个疤,小时候大人都担心长的瘦小的她再加上一个疤,长大后可怎么办呢?不过上天还是很眷顾她的,十岁以后,她不仅身高疯长而且她的五官也长开了,她长得明亮大方,一如她的名字,她的个头超过了她的两个姐姐,近一米七,她的疤不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她大方之下却是深谙世事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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