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长得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他那长长的鼻毛总也不剪掉。见到他时,总是看到他一个人沉默的叨着一个大烟袋,时不时的装点儿火烟(地里自己种的烟)在抽。
大舅是个文化人,上过学,那个时代要下镇,住在县城郊区的大舅就来到了这个村,时代注定着他将永远在这里扎根并成为一个农民,不管他愿不愿意,连同着他曾有过的梦想将一起在这里破灭。
他刚来时,因为有文化,还在村里干过,后来与爷爷他们越来越不和,村儿里也没有了他的位置。他不得不彻底的成为了一个农民。让一个文化人成为一个农民是一件痛苦的事。而这个成为农民的人,却不具有农民的思维,又得到了本地人的疏远,更是一件痛苦的事。
大舅沉默寡言,脾气暴躁。
大舅母却很会说话,也很和善,大舅母一直梳个刷子(短发)。
大舅母接连生了三个闺女,他们开始有点急了,听说吃胎盘能生儿子,大舅母竟然真的吃了,果不其然接连就生了两个儿子。
儿子来之不易,自然就得到不少照顾,家里人口多,姐姐们很小就的下地干活,家里做饭,而好吃的当然要留给儿子。
儿子的到来,让大舅寄予了厚厚的重望,大舅说他们只要把书读好了就行了,大哥果然不负重望,最后考上了职中,那时候职中是分配工作的,大舅心理很是安慰,大哥成了他的骄傲。但是二哥在学习上却不怎么着调,反而愿意去地里干活,这让大舅很无奈。
五个孩子,家里的日子可想而知,妈妈说姥爷,每年都会背着点米,过来接济他们。从县城那儿走到这儿的一天的路,有一年姥爷来的时候都快晚上十二点儿了,因为天黑在水库那儿摔了跟头,差点掉下去,惊了大家一身汗。
那时还是生产队,姥爷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饿的不行,在生产队偷着掰了几个玉米,竟然被二舅给告到村支书那儿,姥爷不仅退回了东西,还给扣了公分,二舅却得到了奖赏。听到这儿我觉得那是个笑话,说二舅简直就是二。
后来我明白,有时候一个时代会造就很多可笑的事情,而在当时看来那又非常正当不过,是与非、黑与白、对与错有时候不过就是颠着来。
就像现在的你我一样,你认为现在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说不准在将来某个时刻就被认为是错误的。
大舅母许是感到自己在村里的势单力孤,为了有个伴,也或许是看上了老赵家在村里的地位,大舅母就极力想把妈妈嫁给爸爸。
又因为一次大舅母去村里的加工厂加工,爸爸也在,他把剩下的棒渣给了大舅母,大舅母更加坚信一定要把妈妈嫁给爸爸。
姥姥生前曾经有嘱托的话给妈妈说,将来一定不要上你大哥大嫂子那儿去,没法儿生气,妈妈牢记着,她说不往这边儿找。
大舅母生气了:“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家行,小伙子也不错,一看就正干,家里那么大的柴禾垛,都是人家放学时自己割的。你心气高想找个县城里上班的,我知道,那你也的有那个命,更何况人家也在供销社上班啊,也是个职工”。
用妈妈的话说还是被大舅母给骗了过来,并且一定要让成。妈妈虽然不同意,但大舅母动摇了姥爷,姥爷同意了,说:“你过去吧,还能跟你大嫂子她们做个伴,况且听说小伙子也不错”
对于这桩婚事,爷爷并不同意,他说大舅脾气不好,将来没有办法生气。
爷爷并不张罗着爸爸的婚事,就直接了当的说:“他有个那样的哥哥,就能看到他有个什么样的妹子,除了老宋家,谁家都行”
大姑也不愿意,就从后边磨叽着:“听说是街边上经常卖瓜子的,街边子儿上的姑娘哪儿有什么好玩意儿”大姑的这些话,对底下的老姑、五姑还是起了作用,从一开始她们就对妈妈不太友善。
无奈见过妈妈的爸爸觉得妈妈长的个高、白净,自己相上了,就找老柳州婆去说。
妈妈家里得到了四百块钱的财礼钱,妈妈还要了一台缝纫机。直到结婚这台缝纫机都没有给买,这件事妈妈耿耿于怀很多年,现在一提起这件事,她还眼泪围眼圈,觉得我们家对不住她。
我不会理解一台缝纫机曾经对她的人生那么重要。
两家的结合并没有缓和爷爷和大舅的关系。
多少年来,爷爷和大舅一直是磕磕碰碰,他们似乎在什么事情上都达不成一致,总能出现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