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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上初中了

五年级毕业,孟老师交的这一届小学成绩,在全镇中,除了镇所在地的苏木小学,是成绩最好的,王伟和姜丽平在全镇的成绩能排在前十名。

他们和明明姐、孟凤杰、我进了国中(鲁伦第二中学),班上其它的同学都进了镇中,进了国中的学生自是感觉扬眉吐气,优越感无处不在。

常永丽连镇中都不去,就不念书了,他父亲本来对教育就不重视,觉得一个女孩子又是家里老大,能让她上到小学五年级已经很不错了。

国中的老师都是县里直派的,听说进了国中通常能考出去不少,中专的、高中的,而一旦进了镇中就没有什么希望了,镇中实行走读式管理,有点乱。

国中是不允许学生留长发的,我把两条小辫剪了,变成了青年短发。

妈妈领着我去集市上买了衣服,我总算买了一件白色的带有菲子的上衣,又买了一条黄色小格的裤子。

爸爸给我订了个一米长、宽、高的木头箱子,并上了一把锁。妈妈总算给我弄来个白色的铝制的饭盒,我把饭盒、盆、毛巾还有几件衣服都放在爸爸订的箱子里。

羊毛擀制的毡子里面卷好了被褥和枕头。

我去问明明姐还的准备什么?她告诉我的带上点米,好换饭票。

我们的行装大抵都是这样的,开学的那天,三哥去送我们。

就这样我们上国中的几个学生王伟、姜丽平、明明姐、孟凤杰还有我兴高采烈地把铺盖卷往三哥的拖拉机里一扔,带着自己的木头厢子,带着憧憬走向了我们住宿的初中生活。

三哥开着他的拖拉机在路上嗒嗒的走着,土路两边的庄稼伴随着我们的欢声笑语在我们身后慢慢退去。

鲁伦六中,设在镇政府所在地,就在集市边上,它是仅次于县城里的鲁伦二中的最好的中学,它的操场比我的小学大好几倍,跑道画的非常规整,操场的西侧有双杠和高低杠,我常常与同学将两只脚搭在双杠上,整个身子吊下去,一吊就吊好几分钟。

教学区和操场是独立的,教学区都是新盖的白瓦红砖的房子,有菱形的花坛,修剪整齐的杨柳,通往宿舍的路上还有拱门。

所有的这一切都令我感到非常新鲜,学校管理非常严格,除了家里距离学校二里地范围之内的学生都的住宿。

开学的第一天,让我感觉旧的时代已经远去,新的时代即将来临,天真烂漫的远去,规律开始束缚生活。上课铃声,作息铃声,雷打不动的按时响起,小学里敲打的钟声,已经离我远去。

我开始告别了村里狂野的生活。

我们初一只有一个班,来自六个镇的学生,有五十多人,各个在小学里都是尖子生。

随着早饭后的第一声铃响,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人走上了讲台,大家都静了下来,他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唐昆鹏,由我来担任你们的语文老师”

他说话铿锵有力,从不拖泥带水,且不苟言笑,但是不苟言笑间却隐藏着严历和必须服从。他开始点名,点完名后,他宣布明天他要进行一次考试,只考语文和数学并以总成绩的分数来排名,并按此确定每个人的学号。

我成了36号,每次回答问题时,老师都会叫学号,从不喊名字。

第二节课是数学,女数学老师岁数有点大,脾气倒很温和。

第二节课上完后,有课间操。

第三节课是政治,政治老师也是刚从师范毕业的,很年轻,但也很严格。

第四节课是英语,我第一次接触英语,充满了浓厚的幸趣。老师禁止我在单词上面标注汉语,我还是偷偷的标。

新学校带来的喜悦很快就破灭了,去了不到两周的时间,我就开始想家,想的我心理真是难受极了。

一个月回一次家,对于我来说最痛苦的就是回家有多喜悦,离开就有多悲伤。

明明姐有很强的生活适应能力,她个性独立,在学校里她是混得如鱼得水,她被选为音乐课代表。

王伟当上了班长,姜丽平成了学习委员,卡马镇的刘蓝蓝当了语文课代表,忹家乡的郭凤玲当了数学课代表,李沐峰成了体育代表,青石村的万刚成了英语课代表,中心小学的杨晓蕾成了政治课代表。

姜丽平成了名噪一时的人物,不仅在学校里,还在村里我们都活在她的光环之下。

她不仅学习好,字写的好,音体美全面发展,各个学科成绩也好,老师都很喜爱她。

班上还有几个女孩子长得很俊,很讨老师喜欢。

“阶级”还是产生了,我通常与那些个好学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我学习中下等又不善于交流,没有什么人缘,那让我倍感孤独。

我最后的期盼就是快点放寒假吧,回家,只有回家是我快乐的天堂,有好吃的好喝的,有亲人有伙伴。

班主任有点孟老师的风格,但又不全像,他异常严肃,他的脸长得像刀刻过的一样,有棱有角。

他是正规师范院校刚毕业的大学生,比我们也就大个六七岁,不过二十出头,记忆里总忘不了他经常在课堂上说过的一句话:“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他是照此做了,不过我们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他说话非常刻薄,不过我后知后觉,你如果不直接了当的指着我鼻子大骂,我不会有什么大的反应。

他说:“你不要在桌子底下放风筝”我洗耳恭听,但却不知其意。

不过班里有一个人比我还要后知后觉。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上语文课“中国石拱桥”时,我们都在底下正襟危坐,他讲到其中一个段落时说:“现在由46号来把这段给大家读一遍”

他说完话以后,下面没有反应。

他又说了一遍:“现在由46号来把这段给大家读一遍”

我们都伸长了脖子看向周围,心想着谁这么大拿,没有站起来。

不过凭感觉,46号通常是座在后面的,我们把目光都放在了后面,我看到李沐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好友任晓刚。

任晓刚是一个来自别的镇,长的高大笨重的男孩,他这时才抬起了他木然的目光,他一眼瞥见了班主任鹰一样的眼睛。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大家都等着唐老师说出非常犀利的语言。

但很意外,他只是说:“你把这段课文给大家读一遍。”

我偷偷的用书挡着老师,把目光瞥向任晓刚,这时我看见李沐峰偷偷的给他指了指。我忙着看后边,胳膊又越过了三八线,被我的好友袁宝华,很不客气的怼了回来。

任晓刚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了。

他本身就带点结巴,那课文让他读的,他两个字两个字的读,也不管这两个字是否能组合成词。我差点儿没把肚子给憋坏。

“永定河发水时,来势很猛,以前两岸河堤常被冲毁,但是这座桥却极少出事,足见它的坚固。桥面用石板铺砌,两旁有石拦石柱。每个柱头上都雕刻着不同姿态的狮子。这些石刻狮子,有的母子相抱,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像倾听水声,有的像注视行人,千态万状惟妙惟肖”

最重要的是,他还读错别字,铺砌的砌读成了“CHE”当他读到“狮子”时,我觉得他是个狮子。

唐老师是一个严肃的人,没有人敢笑。

只是当他读到“母子相抱”时,有人实在控制不了了,全班爆笑出声。

他把母子读成了“muzi”轻声。

看到全班爆笑,他涨红的脸都快要炸了,他更结巴了。

他最让人永写史册的是,他把尾巴读成了“yi(三声)ba”老师也许是同情的他的窘态,第一次出示他的宽容,只说:“座下吧”

下课后,我们回去拿饭盒开始去打饭。

学校每天重复做的就是五分钱的圆白菜汤,能放油就不错了,好一点的是每天中午可以打一份两毛钱的嘎达白(俗称圆白菜)炒菜,加五两的小米饭,所有的女生都用四两的饭票,我吃不饱,又不敢打五两的。

后来就由明明姐来给我打五两。

晚饭也是五两粥,吃点从家里带来的咸菜。

晚饭后,几个同学,绕着操场,学校边儿的小河转了一圈,就的回去上晚自习了。

只是今天的晚自习,才刚上二十分钟,就出了一件事。座在第二桌的男生申志华是一个腼腆的小男生,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就把脑袋伸向了桌堂里,当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伸不出来了,他急的哭了。

我们的桌子都是用木头做的,桌堂很深,两个人一桌。

这时大家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一人一个主意,不仅没效,反而越急,他越伸不出来,班长王伟跑向了后面的教学房,把数学老师给找来了,在老师的慢慢指挥下,他总算把脑袋给伸了出来。

他出来以后,脸上还挂着泪水,他害怕老师责怪他,站着不敢坐下。

数学老师是个长者,安慰他几句,告诉他下次别瞎糊闹了。

并对着围着的我们说:“大家赶快回到座位上去,该干啥干啥去。”

经过这件事,大家是没有心思上自习了,老师走后,大家都开始说悄悄话。

班长王伟,还对我点了名,甭看一个村儿里出来的,他可是公事公办。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明明姐给我拿过来几根“江米条”。有的学生有几个零花钱的,就跑“郭坏”家的小卖部买点儿零食。

“郭坏”家的小卖部,是学校跟前唯一的小卖部,“郭坏”其实是别人给他起的外号,因有人嫌弃他赚学生的钱,就给起了个外号叫“郭坏水”,时间久了,大家都称呼他为“郭坏”。

有的学生可能实在难以忍受学校的伙食,又加上贪长的时候,吃不饱,经常去他的小卖部,买点包子。

“郭坏”还挺会做生意,自己蒸了包子卖。

有的家长开始对每周的几块钱生活费不堪重负,就老去学校反应,后来老师就在课堂上说,不允许大家去小卖部买零食。

老师说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后来老师就组织学生并且亲自上阵在学校的两个路口去抓买零食的,抓了一阵子后又开始放松了。

我原来不怎么买零食,后来尝到了明明姐买零食的好处,就也偷偷的去买。

华龙方便面,成了我初中生活很重要的精神依托,把作料撕开,倒在面上面,就干嚼!

唐老师的不苟言笑,犀利语言成了我们女生私下热议的话题。

他会时不时的在晚自习时,把一些他看重的学生叫到办公室去谈话。

每个被叫过的学生回来后,都向受了恩宠一样,同班同学都要高看一眼。

班长风头正劲,他经常被叫去办公室,他虽然只是一个课代表,但有时候却代行了班长的权利。

学生的地位是由老师决定的。

班主任老师又至关重要。

他经常会把写的好的作文当作范文一样读给大家,有一天,他把罗伟的作文《我的妈妈》在课堂上给大家读了一遍,大体上是讲,他父亲没了以后,他母亲是如何辛苦干活的。

他刚读完以后,罗伟同宿舍的孙海龙就站了起来,说:“报告老师,他爸爸没死,昨天他爸还来看他来呢?还给他带了干粮和咸菜”

他说完以后,大家哄堂大笑。

罗伟就一个人涨红了脸在那里闷着。

我们全部住宿,只有周日一天假。

我的独立性和明明姐相比差远了,每次回家后都不想去上学,那种心情特别难受,所以后来我索性就不回家了,只等着放长一点假的时候再回去。

我们那儿的秋收假很长,通常都会放十多天,放假的那天,姜丽平、孟凤杰、明明姐、王伟还有家住我们上边村的同学,会结伴而行,我们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自由而欢快。

路两边的玉米地里的棒子都熟透了,热情的欢迎着我们,它们在对着我们笑,我们走过三道沟,三道沟有一座高山,听说上个村儿里因为孩子肚子痛给用了点大烟结果药死了的那个孩子就扔在了这座山上,我每次看到这座山就想起了那个孩子。

到了二道沟,二道沟村前面的许多地都属于我们村的了,有种棒子的,有种土豆的,家家的地头都种了点麻杆,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亲切,到了砬头子,就看到了村西头的坝沿了,我真想一步飞回去。

先去了西头的淀粉厂,爷爷正在忙着收土豆,那些土豆已经堆成了小山,爷爷、奶奶看到我份外的高兴,问了一些上学的情况。

村里的张三、沈发友、冯树昌正在池子里洗筛有(土豆),然后老姑夫用一张超大的拔仙把土豆再放入机器里加工,一部分被过滤成了淀子,另一部分都流入了加工厂后面的一个大池子,成了筛友渣。

有卖土豆时直接把土豆款折换成渣子的就来池子里直接淘走了,回家喂猪;没有主的,四叔会把它淘出来放在淀粉厂的空地上晒起来,来年开春时谁家没有猪食就卖给谁。

我问四婶怎么还没漏粉条呢?四婶说等淀子干了过两天就漏了,我说我都想吃那个烧的淀粉疙瘩了,四婶爽郞的笑着,到时让你吃个够。

爷爷和奶奶早就在淀粉厂盖了两间小房,小房很温馨,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奶奶给我洗了几个苹果,并说,你爷爷杀了个羊,我给你偷留着一块呢,回家让你妈给你做去,我对这些不以为然,已经习惯了奶奶从小的嘀嘀沽沽,只是嗯着,想着别的事情。

玩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东头的家,弟弟看到我回来了,把家里好吃的都拿了出去,我说你也吃吧,弟弟说你先挑吧,自从上中学后,我们吃东西,都学会了礼让,总是你推我我推你的;再也不会为了吃东西争抢,为了谁不干活而打的死去活来了。

妈妈给我擦了疙豆,疙豆是把小米或棒米泡糟后加工成面,用开水烫后活成面,再用疙豆板擦进烧开的锅里,开几个开再涝出来,浇上卤。疙豆板是把铁片凿一片圆圆的眼子,然后固定在两根木架上。

卤有酸菜的,韭菜鸡蛋的,茄子,西红柿的。我是被学校给克对坏了,提力吐鲁的就吃了两碗。

在这个秋假里,就招弟到我家里来说一会儿话,在路上遇见了丽红和崔利艳,她们俩在镇中念书,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不知道为什么,心理就疏远了,这一疏远就是一生的距离,我们结束了儿时的记忆。

儿时的天真无邪,上山挖三叶菜,摘芍药花的情景历历在目,所有的同学一起在山上欢笑的场面注定是我们一生的回忆。

自从上了二中后,我就有了一种优越感,因为从小妈妈就在我的脑海里灌输一种思想,上学得有多荣耀,虽不明就理,但觉得就是高人一等,从此这一观念开始植入我的内心,一植入就是我的半生。

当半生后,我开始反思生命,我活得并不比别人有多好,从物质上我并未富有,我才刚刚摆脱房奴的命运,我买了一个十多万的车,但农村里的许多人也买的起了。

从精神上我活得也并不比别人有多幸福,因为我开始不停地追问生命,追问幸福,就是因为幸福感离我太远了。

知识分子的荣耀开始在我内心中降低,我们的知识似乎很多时候都得服从社会关系。

一个学了几年法律后通过司法考试的律师,我们的拼命去迎和这个社会,再怎么迎和似乎也抵不上有一个靠得住的社会关系能让你干得更顺风顺水。

但是热血依旧在奔放,法治应当为那些人,那些底层的人,不被任何潜规则光顾的人获得权利。

不公平是社会的一种现象,永远也会是,那是一种无法改变的客观规律。

我们只有认识这一点,才能从容面对,才能不纠结。

人从出生就不公平,有的人出生富裕,有的人出生贫寒,有的人出生父母恩爱家庭和美,有的人出生就父母离异无人疼爱,有的人出生就漂亮惹人喜爱,有的人出生就长的丑,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所有的事物都具有相对性,从某种意义上,在某种事物上又是公平的,所有的人都的同样的面对生老病死,金钱再多也买不来逝去的容颜,身份再高贵也不一定能找来自己想要的爱情。

所以我们依然坚持追求,追求公平,那是人类思想的精华。

要让人知道法治对我们的重要性,那会让我们寻求到一种相对的公平。

秋假过后一个月,又放了三天的长假,回家弄柴禾,每个学生限交500斤柴禾。

临上学那天,二哥拉了整整一拖拉机的柴禾,王伟、姜丽平、孟凤杰、明明姐他们座在车上是欢天喜地,只有我自己担心着柴禾数量不够,爸爸早已去了梁后的一个镇里做饭,家里的柴禾妈妈还嫌少呢。

到了学校后,操场四周剁满了柴禾,送柴禾的家长很多,老师开始忙不停的用大秤过着,轮到我的,数量终于够了,将将够,我终于舒了口气。姜丽平向来什么都领先,自然比要求的多出几倍。

宿舍里没有暖气,天天烧直筒炕,一炕住了七八个人,在火龙眼上面的,热的不行,其他地方却凉的不行。

秋天过后天开始凉了,每天晚上吃完晚饭后,我们宿舍会轮着烧炕,炕不太好烧,炝的我是不停的咳。

冬天来了,天气冷的让人都打颤,妈妈把家里最好的羊毛毡子给我拿来用,因为手长得比较嫩,从小手就爱冻,经常冻得流脓打水的,奶奶知道这些,用蓝色的劳动布里面是羊皮,给我缝了个手闷子,这样可好,在里面很热,但是手一拿出来招风,自然又冻的起了包。

明明姐说“你别带这么厚的手套了,这样更不禁冻”

最近这些年,因为温室效应,再也不那么冷了。

好容易熬到放寒假了,考完试后,弟弟就骑自行车来接我了。

今年家里变化很大,家里是村里第一个先安上暖气的,爸爸还买回了电饭锅、高压锅、面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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