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门下已经排上长队,民云荆在队伍里寻找井汐鹤和井汐雁,却并没有找到。不过她刚在队尾站好,她们却匆匆忙忙地朝她跑来了。
她们都精心打扮了自己。井汐鹤换上了她亲手缝制的浅紫色锦裳,这种锦服用的是普通的丝绸,虽不昂贵,却十分柔软。而至于缝合和刺绣用的丝线则是她攒了多年的银蚕丝线。她用那一双巧手,在袖口和胸前分别绣上了一朵银色的茑萝。井汐雁则穿着与井汐鹤相似的绿色锦服,当然这也是井汐鹤亲手为这个妹妹缝制的。她们只有在鹿灵祭等重大节日时才会穿上这身锦服,现在来应选女婢却穿上了,足见她们对入宫为婢的重视。
这盛装打扮的两姐妹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姐姐井汐鹤身段高挑,发青如墨,脸瘦如锥,一双丹凤眼忧郁哀婉。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尊贵风范,全然不像是在市井中长大的女子。而井汐雁比姐姐矮了两寸,发色稍浅,脸如鹅蛋,一双眼睛如明珠,闪烁却不安分,总是调皮地左顾右盼。姐妹俩今日都梳上了半髻,髻上插着相同镂花镶玉银簪。她们看到民云荆还穿着先前的灰色麻布长衫,同时皱起了眉。
“云荆,你好歹换身像样的衣服,这样怕是不合礼数了。”井汐鹤担心地对民云荆说。
民云荆拉起她的手,笑着说:“虽然我是真不想入宫,可是有爹爹的嘱托,我还是不会做傻事的。放心吧,这三天的初选只是要剔除那些身体有残疾的、重病的,或者长相十分丑陋的,智力十分低下的女子,我即使是穿着随意了些,也不至于被淘汰的。”
井汐鹤听罢,仍然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相信她的话。
队伍慢慢移动着,排在最前头的女子许多都领到了一个写了字的牌子,领到牌子的女子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却欢欣鼓舞。那些垂头丧气的女子也许家中有年迈的老父老母要赡养,或者有个早已私定终身的心上人儿在等待,她们这一入宫就是五年,归家时或许就是物是人非。而那些欢欣鼓舞的女子大抵是无牵无挂的,心中想的大概是终于可以入宫开开眼界,说不定还能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她们此刻都不记得了,在鹿灵国纯血族聚集的王宫中,没有人会把平民女婢当人看待,女婢服侍贵族是天生的义务,她们会被当做奴隶差遣。如果有朝一日死在宫中,不论病死、意外还是被害,其家人都不能得到任何补偿,而其自身的冤屈,更是没有任何人为其洗刷……
“我们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入宫当女婢?”
民云荆随着队伍移动着,突然听到队伍外几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对她们指指点点。刚说话的小女孩扎着一对羊角辫,双眼水灵灵的,十分天真烂漫。她刚说完,另一个个子稍大的女孩得意地笑着说:“我长大了是不会当女婢的,我要当也是当王妃!”
女孩们一脸羡慕的围住了这个女孩,听她继续说:“因为我是半血族,即使不能当王妃,也是不会去当女婢的!只有你们这些平民族的人才要去当女婢!”
“可是你怎么让人家知道你是半血族的呀?”一个女孩问道。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半血族的女孩说,“我们半血族和纯血族的血,和你们平民的血是不一样的。”说着,她从地上捡起一片尖锐的瓦片,割破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一丝鲜血从伤口溢出,不一会儿,血的表面泛起一层浅浅的银色光泽。
女孩们都看呆了,半血族的女孩似乎不觉得伤口疼痛,她骄傲地举起流血的手指,说:“纯血族和半血族的血就是这样的,鹿灵的血统越是纯正,这层银色的光就越重。我见过一个纯血族亲戚的血,流出来时就像水银一样,你只有在暗处拨动血水,才能看到里面的红色。”
女孩们笑着说着走远了,民云荆却因她们的一番话出了神。她回头一看,发现井汐鹤脸色铁青,双手紧握着,神情十分痛苦。井汐雁则若有所思地转着她那对闪亮的大眼珠,似乎想向她姐姐询问什么事情,半晌之后却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可她的神情却是依旧不满。
三人相对无言,一番沉默之后,她们终于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我先去吧。”民云荆对姐妹二人说,“如果遇到了什么比较困难的问题,我也好让你们早点做准备。”
姐妹二人看了她一眼,紧张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