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内,鲧,禹席地叉腿而坐,禹母脩己则跪坐在一旁听着。
禹把救涂山氏之事说了一遍,问道:“阿爹,事情就是这样子,孩儿是不是闯了大祸?”
脩己一脸担忧的看着鲧。
鲧道:“看来那个涂山氏燧,倒也没说谎。帝鸿氏的事情,你少参合是对的。但这次既然遇上了,你族叔那里,我自去交代,料那欢兜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帝鸿氏,是指部落联盟首领所出的氏族。具体的说,在诸夏,轩辕黄帝所出一脉即为帝鸿氏。
陶唐氏,青阳氏,白马氏,皋陶氏等等豪强氏族,都是属于帝鸿氏,但如果上推到九黎末年,帝鸿氏当然是指蚩尤氏一系。
鲧口中的帝鸿氏之事,类似于后世的宗人府之事。
当今天子,虽然是帝尧,但因为种种原因,帝鸿氏依然是青阳氏挚。
这也是青阳氏能够在唐尧治下自成一系的原因。
当然,也是因为尧为人仁德,没有发兵问罪于青阳氏的缘故。
禹奇道:“阿爹,那燧可说了啥?”
鲧道:“涂山氏大燧携皋陶氏亲书见帝尧,请封青丘之国。就是涂山氏族建城之事,这事儿都拖了好多年了,不知怎的派了一个冠军战士来求封,当朝散布了你救他们的事情。据说,还派了族人,在城内街市到处宣传后土氏公子安定王畿的事迹。传的上上下下,满城皆知。”
禹恼道:“切,早知这厮是个小人,孩儿就不救他了。”
又道:“战士求封之事,孩儿倒是清楚,那些涂山人,有个叫公孙女瑶的应该是长使,来参加成纪之贡,求封应该是顺带之事,不过半路里被杀。”
鲧问:“原来如此,不过宣扬被救之事,也是知恩图报,如何小人?”
禹道:“孩儿临别叮嘱他莫要宣扬,孩儿想,告知阿爹,决断之后再说,这厮不守信!”
鲧奇怪了,见到燧的时候,看外貌看不出来这人是个奸诈之徒,又问:“他可有答应与你?”
禹道:“这,这到没有。只是,孩儿说出话,何曾有人不应过?”
鲧笑道:“你这是太年轻了。你是公子,鲧府中人自然无所不应,陶唐之国内国人也多会让着你,人家燧不应,自然是觉得不说不足以尽感激之情,吩咐他人之事,非得确认才行。”
鲧边教育儿子,边心中暗想,燧这人,要不就是人不可貌相,外表忠厚方正,内里腹黑狡诈,要不就是后面还有人在指点。有公孙被杀,这事儿别人一查便知,却不诉之朝堂,这是不想被认为是公然指责帝尧未维护好王畿治安,影响求封之事,反正这事儿大家心里有数,就算不公开说,帝尧也不可能不认。而到处宣扬被救,更让幕后刺杀之人,不好再次下手。
禹叩首受教懊恼道:“孩儿知晓了,让阿爹费心了,是孩儿不孝。”
鲧欣慰的看着禹,道:“如今帝鸿氏内部倾轧日盛,诸夏远不如表面那么太平。我儿亦当谨慎行事,游猎之事便先打住。”
禹心想,避一避风头也好,过个十天半月,小爷又是一条好汉,便应道:“诺。”
鲧看禹挺老实,继续道:“当今天子已传令天下,于今年冬季,祭于洛水。我白马氏必须有氏族代表出席,为父作为后土氏,必然随驾出行。我儿可愿为为父分担一二?”
禹奇怪的问:“往年有事,不是由白马相办的么?”
鲧笑这问:“我儿今年几岁了?”
禹答道:“孩儿今年一十有三。”
鲧说:“难道我儿到了14,15岁,还没有自信完成成人之礼?继承为父白马氏之位?”
禹一听,气鼓囊囊的说:“要不是规定必须14岁之后才能参加成人礼,孩儿现下,就可以去完成成人之礼!不就单独猎杀一头凶兽么!孩儿岂是那种拖到21岁才敢去参加成人礼的无胆之人!但白马氏那点芝麻大的事情,白马相管着不就行了?何必孩儿亲去!孩儿将来愿继承阿爹的后土氏之位!”
鲧听了大笑:“痴儿!志气倒是不小!白马氏为家,后土氏为国,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儿连区区白马氏都管不好,何以担任后土氏管理王畿?莫不是在虚言唬我?”
脩己看着禹憋得通红的脸,听了鲧的发言,也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禹,你的志向倒是不小,一门父子两后土氏,九黎时代后土氏为巫祝之时,祖巫之间母女相承自是不必说,但有华夏后土为朝官以来,却是未曾有过之事!还是听听你爹的话吧!莫不是怕了,离了爹娘,便什么都不会做了?”
禹怒道:“阿母莫要欺我!孩儿9岁搏狼,10岁追豹,11岁猎山猪,12岁缚虎,不弱于帝子朱丹!堂堂男儿之身,遇事何曾自怕过?阿爹,孩儿去就是!保管把白马氏打理的妥妥帖帖,来洛水进见帝尧,绝不给阿爹丢脸!”
鲧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儿,将来你就会明白,会害怕,未必是坏事。你先下去吧!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出发!”
禹行礼,起身,出门。
待听的禹走远的脚步声,脩己方才站起身来,来到门前,打发走院门口的奴仆。回到房内,缓缓问道:“夫君,禹杀了帝鸿氏欢兜的人,真的没事?妾闻,欢兜氏乃是帝颛顼之子。”
鲧说:“欢兜氏自称帝颛顼之后,实乃我祖鲧曾后裔,算起来,实是我白马氏分支,帝鸿氏内,他还盖不过我去。况且禹乃我孩儿,强梁不过彼一奴仆,我孩儿杀一奴仆,有何对错可论?这事情不必担忧,上问起,我自有话说。”
脩己心稍宽,又问:“那夫君何必让禹他回白马暂避?妖蛮截杀之事方过?一路之上如何安稳?”
鲧说:“也不瞒你,欢兜那边的事,虽不算事,帝尧那边,却是不会放过我!”
脩己一惊,怒道:“他唐尧敢!”
鲧捏住脩己白皙的小手,制止她说下去,解释道:“帝尧并非要不利于我,如今世道太乱,我儿又做了这等事,恶了我与欢兜之间的关系,帝尧怕是要趁机更大用于我,置我于风口浪尖。”
脩己银牙一咬,道:“夫君莫过于再辞了他!何必理会!不如,你我跟孩儿一起,偷出陶唐,我们回白马去!再不济,有莘氏非帝鸿氏,部众十万有余,我们可以投奔有莘之国!以夫君之能,求为有莘之相,未尝不可!”
鲧道:“夫人瞎想到哪里去了!局势哪有到如此地步!有穷氏乱,帝尧之势日衰,但逢蒙乃小人也,虽据商丘重地,但必不成事,根本无碍帝尧根基,帝尧不举兵,非不能也,乃为大义,以防攻讦,毕竟有穷氏言嫦娥偷灵药,才导致大羿郁郁而终,嫦娥乃帝喾之女,帝尧妹也。此事不澄清,冒然征伐逢蒙,愈加落人口实,我们那位青阳氏摄帝鸿氏之位,久不满于当年羲和乱时,唐尧起兵夺得帝位,若兵峰相持,一时不得进,帝鸿氏内部,未必无人会背弃于帝尧,那时真个就兵戈四起,愈加乱矣!”
脩己道:“即便如此,风险乃大。夫君尝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必。”
鲧内心矛盾,叹道:“夫人不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