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玦抄着剑飞至河中心,打半空中一把把剑扔下去。她足尖点在剑上,降低了三个高度一路擦着水波过去。
细长细长的针密密麻麻从她掠过的地方显现出来,行至岸势回环处,玖玦纵身挑剑跃起,面不改色地将手中重剑轻轻一划,下方水浪陡然掀起,生生将未出现的长针全部抖出来。
洛梓潼站在岸边,不知玖玦用的是个什么方法,只知道自己的眼皮在一直不停地跳。
长针尽现,金丝搭网。玖玦迎着斜斜抽出的金丝将手中剑一拔……
没拔动。
玖玦抽了抽嘴角,眼见金丝勒至眼前了,索性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连剑带鞘地使了一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剑招,硬是破开了眼前的金丝网,随即一个转身,果断地一翻掌,玉箫青光乍现,点点星光对着河面压下。
金丝受制,狰狞地在河面上四处蔓延,意图抽身搭织成网。玖玦凌空打了个旋儿,借着一柄剑的力量落下来的时候又转了大半圈,另一只手将玉箫迎着金丝最密的地方扔了下去,立在河面上的重剑被反击力冲撞滑开三尺,那方才玉箫落下的地方刚好开始爆出火星。
奇异的景象在岸边的洛梓潼眸中倒影出来——蜿蜒河面上,烈烈火焰四散开来,硬是一点一点吞噬了那些长针与金丝。
玖玦仗着火势又拆了十来处长针,翻身时双指作刃,术法不竭,涓涓河流为其所慑,在瞬间断流!
洛梓潼站在岸边将一切看的清楚,自然也看到了玖玦拔剑不出的一幕,她刚要冲玖玦说些什么,却看见玖玦将重剑别在金丝之间,头也不抬,在火光中回手就是一掌拍在了岸侧的树林里,断然喝道:“出来!”
洛梓潼猛地回头,却在此时险情突生!
那一掌之力顺着林木打回来,竟原封不动地给了玖玦!
玖玦人在河中避无可避,一竖剑卸了半分力,可仍是被撞的飞出了河心。
这一下挨得窝囊,玖玦坐在河岸地上,一口气吊不上来,气的自己差点给自己憋死。
洛梓潼糟心地看着这孩子,正想弯腰把她扶起来,谁料玖玦蓦地弹起,手中的剑比她人还快,人未抵至剑却已经叉在了对方银戟之间,画中描出来的树承受不住玖玦这突然的剑气,“咔嚓”一声从中间折了。
黄沙扬尘中,夜辰风悠哉悠哉地从树后面转出来。
玖玦瞄了他一眼,毫不犹豫提剑劈下,夜辰风一侧身抓住她的手腕,无语地看着她手上未出鞘的剑,玖玦手上暗暗用力,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踢开夜辰风拔剑横扫而去。
“呛”地一声,重剑微微出了鞘。
夜辰风“诶”了一声。
已经飞出去老远玖玦抬起头,冲着神情有些错愕夜辰风勾了勾嘴角。
指尖上是一枚断了线的青色玉佩。
玖玦在洛梓潼身边落了地,隔着河流将玉佩抛回去,然后抄着胳膊看夜辰风,冰凉凉地“哼”了一声。
夜辰风是如何找到“云间月”的,玖玦不想问了;夜辰风是怎么进来这幅画的,玖玦也不想问了——反正就算她问了,这位蓬莱君座也不会用什么真话来回答她。至于夜辰风要进来干什么……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夜辰风看见若有所思的洛梓潼,开始装大尾巴狼:“不请自来,夫人安好?”
洛梓潼心不在焉地客套:“君座说笑了。”
夜辰风:“多日不见三殿下。”
玖玦正将全部注意集中在河里那烧了一半的芒翎阵上,听到夜辰风叫自己,也不吱声,只是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示意他喊自己做什么。
夜辰风不愧是蓬莱君座,装大尾巴狼已经装出了一定境界,对着这俩人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理他也不尴尬,自顾自地打算说明来意:“今夜不请自来,乃是为了……”
这话没说一半便利落地打住,一袭黑衣纵身闪出拽了玖玦就往岸上退,于此同时,一直走神的洛梓潼倒踢重剑,“苍啷啷”地打落一波飞起的长针。
让时间倒回到前一刻——
玖玦火烧芒翎阵并没有全烧,洛梓潼带她入画,就意味着这画里一定有什么,搞不好这东西就在河里,她可不敢一把火全点了,只能一点一点焚着,且边焚边看着,随时准备出手。
火烧到河中心,外焰突然变了颜色,火中开始出现“噼啪”声,玖玦等的就是这一刻,闻声便上前,随手一捞……
捞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来,那把从洛梓潼手里混过来的剑在她刚刚回到岸上的时候顺手给放地上了。
玖玦“嘶”了一声,在火焰即将擦过脸颊的时候,险之又险地摸出自个儿的玉箫,对着烈火一箫挥过去,河里的长针都在颤。
河内突然迸出一方锦盒,带着其后密密麻麻的长针,从玖玦脚下射向苍穹,几乎要将玖玦串成丸子。
玖玦不愧是玖羽和玖袁教出的人,胆子大的可以横行无忌,接了锦盒不退反进,硬是轻盈地在空中径直上升两米,一脚踏出就要踩出个九幽的阵法,然而现实没给她随机应变的机会,半口气没吞吐完,那些长针却在一瞬间被打落。
随后腰身一紧,夜辰风在后面拽着她就回到了岸上。
谦谦君子半笑半不笑地道:“三殿下好胆量。”
好胆量的三殿下并未领情,抬肘一击脱离夜辰风身侧,将手中锦盒递给洛梓潼,道:“夫人说的是这个?”
洛梓潼暗地里看了夜辰风一眼,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不错,此番有劳三殿下。”脚下却慢慢地措出一个走位,正对着夜辰风的方向。
夜辰风不显异色,一派淡然地对洛梓潼道:“夫人的剑倒是把好剑。”
洛梓潼又看了他两眼:“君座方才说……?”
夜辰风此时才抱了抱拳,正色道:“今夜不请自来,确有要事,翩湘图一事,容辰风日后详解。只是现下,山庄内恐有变动,贼人甚是狡猾,五阁出而未归,夫人还请当心。”
洛梓潼点了点头示意知道,右手抚上手中剑,低头道:“君座方才一眼看出这剑是把好剑,当真眼力非凡。”看了看玖玦,“三殿下方才剑难出鞘一事,确是我的疏忽。这剑与剑鞘并非原配,寻常之法是难以拔出来的。”
玖玦眉心跳了两跳,洛梓潼轻弹了一下剑鞘,白刃“嗡”地一声出鞘,鸣声长久不绝,剑上有一浅浅的银色图腾,辨不分明,剑体通身像是上好的冰玉所制,无兵刀之血戾,却甚于兵刀之冷酷。
玖玦好像看见夜辰风的脸色变了一下。
洛梓潼看着对面的夜辰风,缓缓道:“这剑鞘乃是我后配的,可这剑却是把名剑。因其鸣声之异,制剑者曾以‘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为引,取‘惊衡’之名。”
“君座能看常人所不能看之事,也算没有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