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这雨可真急啊。”韩挽说这话的时候,人正好坐在窗边托着下巴伴灯夜听风吹雨。
外面雨打房檐噼里啪啦,屋里黑白双子上下翻飞噼里啪啦。韩挽听了半天未见声音稍缓,无奈地扭过头去找那始作俑者:“我说……你还没完了?夜半三更登门入室就为了到我这儿抛黑白子儿玩?”
一个白子儿在空中荡出一个优美的弧形,砸开一个前一秒刚刚抛上去的黑子儿,各自落在棋盘的不同位置上,望去不似棋局,反倒像是剑阵。
“始作俑者”自然是蓬莱君座夜辰风。
夜辰风好整以暇地看过去:“自然不是。”
韩挽一口气哽在喉中,废了半天劲儿顺下去,艰难地问:“所以呢?”
夜辰风神情淡淡地道:“问你个问题,若你遭逢棘手之事,会如何处理?”
韩挽答他:“自是能避则避。”
“如若避不开呢?”
“……”韩挽低下头想了想,“若是我,我会……”话到中途反应过些许不对劲,“你遭遇了棘手的事?谁会给蓬莱君座找麻烦?”
夜辰风抬手揉了揉眉心:“你难道没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韩挽惊得差点跳下来:“什么?!血腥味?”仔细地闻了闻,“没有啊。”
夜辰风双指一并,指风向窗上打去,窗户被猛力击开,瞬时间风带雨水卷进来轻微的血腥之气。
韩挽伸出手去在外面窗棂上抹过一遍,抬手一道红痕,血迹尚未干,显得很是可怖。可韩挽毕竟是云宫之主,见此也不过是诧异了一下,随后一扬袖子改了布设在外间的阵法,面不改色地问夜辰风:
“怎么会……?”顿了顿看了一眼今夜反常的人,“你今夜特意来此,是因为这个?”
夜辰风抿了口茶,意思不言而喻。
韩挽慢慢将窗户推上:“冲着我来的?”
“我想应该是。”
韩挽“嗤”地一声笑出来,眸子里闪现出难以述明的神色:“真是可笑了,我这里竟然还有让他人觊觎的东西呢?”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夜辰风将手中所扣棋子抛尽,看着黑白二子当啷啷砸在棋盘上,“真相如何,得看楚懿是否拦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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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道雷砸下,绚丽的光照得黑夜如同白昼。烟雨雾岚中,一道身影光一般掠过屋脊刹那不见,另一道紫色身影鬼魅般紧跟不舍,随着前人的消失一同隐去了踪迹。
大雨滂沱,来者不善,连带着身在归云山庄不敢大张旗鼓、只能谨慎地避开各种人,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楚懿这一路追的极其辛苦。
前面不知是何人,但却招摇的很,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显得明亮明亮的,来人穿梭于各个阵法之中,翻转腾挪,绕过半个归云山庄,依然始终有能力和楚懿保持着六七米的距离。
楚懿边追边抽出自己的弯绮钉,对着前面人的后心看准了就是一钉,钉尖破风突奔,那人却在千分之一秒内稍稍侧了个身,弯绮钉擦着白裙边落空。
楚懿狠狠地咬了咬牙。
又是一个大转弯,前面的人足尖点在屋檐上,凌空走了几步,又缩进了阵法里,楚懿借着拐弯时的蹬力一把抄起弯绮钉六钉连发,赶在阵法消失前近了那人周身,却是当啷啷击在胳膊上尽数掉落。
那胳膊上缚了软纱,刀枪不入,楚懿无奈双指作刀隔空劈出蓬莱五阁的术法,却瞧那人身形一变,不知打哪找出的一管长箫,紫竹的,转身对着楚懿就奏响了音符,楚懿心下低呼一声不妙,倒踢出一枚钉意图封住箫声,奈何力不从心。
箫声的第一个音出来的时候,楚懿憋屈的几乎要重回五阁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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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血腥味都没察觉,允之,你怕是懈怠了。”
“……原来你早就叫楚懿准备了。”韩挽眯了眼反怼回去,“别总给她那么多的任务,姑娘的青春耗在你身上就算了,但也不能因为你天天都耗在杀人上啊。”
夜辰风只当没听见:“以楚懿的能力,怕是和来人不分伯仲,说不定空手而归也有可能。”
韩挽显然对他师兄的思路不能理解:“那你还让她去做什么?”
“只是牵制,后面的事,自然会有人解决。”
“……你这话的意思,牵扯的人还不少?”
“何止不少。”夜辰风讥笑,“你以为这大雨说下就下了?篝火晚宴说推迟就推迟了?算盘打的太响总有纰漏,难不成这三山十六派的掌门人都是傻子?”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送信的人不会有差错?”
“不会。”
“你这次倒是急,直接杀到我这里来了。下次还是谨慎些吧,我可不能次次都保证将你的踪迹隐藏的这么好。”
“帮你你还不领情,”夜辰风习惯似的笑笑,“下次你自己来解决。”
“你这话和楚懿说估计她会信。”韩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自己就没有什么图谋?我若信你说的就怪了。搞不好你现在正惦记着如何从这事里面找到你有用的线索呢。”
夜辰风难得的弯了弯眼角:“知我者,允之也。”话题一转问了个别的,“你的柳叶弯刀还用着呢?”
韩挽点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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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人蒙了面,看不出真容,楚懿眉头皱了两皱,直觉任务难办。
此时距离夜辰风下达的“牵制”的命令结束还未全然结束,说实话,楚懿最初接到这个命令,是觉得是需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办完一切的,结果倒好,对方堂而皇之地拿着一柄竹箫吹奏,反倒和她本来的计划大相径庭。
箫声传的不远,却声声暗含杀机,归云山庄内歇宿的各派门人不知为何皆闭门不出,楚懿想找帮手牵制都孤立无援,无奈之下迎着时不时的箫声开口:“阁下真是好气魄,不知是哪位高人?”
“高人”手里的竹箫终于停了停,笑着答楚懿:“首阁阁主在前,在下不过一区区小辈,哪里敢称得上是高人。”声音不急不缓,叫人有种如沫春风的感觉。
对方一语道破楚懿身份,楚懿也不恼,仍旧计算着时间客套:“阁下好眼力。”
“不敢当,不过有幸见过阁主几面罢了。”
“哦?那还真是缘分。”
“阁主此言有理。”
楚懿皮笑肉不笑,默了片刻,在心里松了口气,脚下暗暗变换方向就要往回走,四下里留意着出口,嘴上道:“既是缘分,来则不易,自当珍惜。”脚下这话说完便动了。
顺着风流飘出不远,却听那人在后面道:“不知阁主可曾看见烟消云散,可已明了?”
楚懿脑子里只一门心思往回跑,哪里分出地方给这句话寻思,待飘出几十米了,方回放了一下那人的话,一下子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子。
箫声未再追上,楚懿站在原地回头观望,那人却已拿下了覆面的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楚懿“啊”地一声,脚下未再移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