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乘之马都是良驹。展红笺带着白固,展鹏程带着陈植疾驰。
城门口,守城兵士似乎已得到警示,正在关城门。展红笺马未到,远远便甩出了飞刀。两个关门兵士应声而倒,余下皆是一片慌乱。展红笺叔侄快马迅速奔出城门。
展红笺与白固体轻,所乘之马一马当先,展鹏程与陈植紧随其后。驶出城门后,径向西行。两人同坐一匹马毕竟没有单人一骑跑得快,没过多久,十余骑追兵渐渐追近。
展红笺向后一望,放缓马速,喊道:“二叔,你身上有伤,跟前辈先走,我来断后!”
展鹏程哈哈笑道:“丫头!你看不起你二叔么?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你先走!”一拉马缰,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停了下来。
展鹏程翻身下马,对陈植说道:“前辈,稍待片刻,容我打发了这些个不知死活的狗腿子再赶路!”
陈植点头道:“也好,是不能带了尾巴去会合!”
展红笺不知展鹏程说停就停,等反应过来马已驶出五六丈远,方才停下。她自然不放心二叔单枪匹马独自对敌,拨转马头又往回走。
展鹏程立于道路当中,将铁棍重重一顿,‘铮’的一声,没入土中一节,威风凛凛!那十余骑追兵来得极快,转眼逼近。展鹏程大喝一声:“来得好!”一个马步,抡棍横扫,‘喀’的骨折声,当先一匹马被扫中了马腿,惨嘶声中向前仆倒,巨大的惯性,使得马身连滚数丈之远!马上骑客亦被抛下,甩出老远!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惨呼连连!
展红笺正好回转,见此情景,跳下马来,拔出一柄短剑,上前一剑便结果了那摔下劲装汉子的性命。她生于乱世,自小便随反元义士不断与蒙人军伍之人作战中长大,习得一身武艺,见惯了各种血腥场面,对于敌人也已学会了绝不手软!
白固却看得心惊胆战,他自懂事起便长于乡村,打过架,却没杀过人。这时近距离见这血腥一幕,任凭他素来胆大,也不禁心头发颤!不忍再看。心道:乖乖不得了,这臭丫头不好惹,是个杀人魔王!
展鹏程执棍猛扫,专打马腿,追兵措手不及,领头四人连遭其手,皆是摔马抛出,又被展红笺补刀,一命呜呼。
后面的追兵慌忙勒马,纷纷跳下马来!仍是那些望潮居中所遇黑衣劲装汉子,下马后亮出兵刃,也不答话,直扑展鹏程!
展鹏程腿上伤口经他连番骑马、打斗,鲜血已染红了半条裤腿!他尤自不觉,大喝声中铁棍风声呼啸,那些劲装汉子手使单刀,都不敢硬接,只缠着他游斗。
展红笺甩出两柄飞刀,都被劲装汉子挡下,娇叱一声,也冲入战团。
白固离得远远的看着他们打得热火朝天,心道:你们打你们的,不关我事,这他娘的全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可莫要伤了我,天晓得你们谁胜谁负?老子得趁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正经!骑了马调转了马头朝另一方行去。
可惜他并不会骑马,提着马缰,学着展红笺吆喝,那马却根本不听,弄了半天,要走不走,走两步退一步。白固心急,转身朝马屁股用力一巴掌,没想到又打得重了,马吃痛放腿狂奔!白固没坐稳,没几步便被颠下马来!一屁股顿在地上,痛得半天没缓过劲来。
忽听得后方‘喀喀’几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展鹏程几人不知何时已将那些黑衣劲装汉子全部放倒,陈植在道旁也不晓得用了什么道术,把一棵抱围的巨树打断了,那巨树‘咯吱’声中倒地,横在道中,一时尘土飞扬,叶片乱飞!
展鹏程和陈植复又上马,展红笺朝白固飞快跑来!
展红笺跑近,却不见了马,问道:“臭小子,马呢?”
白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吱唔道:“马……马跑了。”
展红笺面色一沉,怒道:“你想独自逃跑,却又不会骑马,所以让马跑了!是不是?”
白固见识了展红笺的厉害,不敢承认,说道:“我……我又没有跑,是……是马自己跑掉的。”
展红笺道:“你人在马上,怎么会让马跑掉?你还在撒谎狡辩!”
白固哑口无言。这时陈植二人已赶了上来,陈植说道:“这也不能全怪他,兴许是树倒时让马儿受了惊,他又不会骑马,被颠了下来,也说不定。”
展鹏程也道:“行了,红笺,官兵不会善罢甘休的,赶路要紧!你爹爹和丞相他们还在山神庙中等我们呢!那边不是还有马么?牵了来骑便是了!”
先前交战处,那些已经无主的马儿在不远处吃草,展红笺对着白固冷哼一声,跑过去骑了一匹过来。走过白固身边时,说道:“臭小子本来就不想跟我们一道,现今既然带到了这里,就让他自己走好了,我们不也不必管他了!”说着便欲打马而走。
却听陈植道:“不行!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又不会武功,不遇上官兵,遇上了狼虫虎豹也要枉送了性命。这样罢,你们先走,瞎子我骑不得马,就陪他走吧。等到前面看见了人家,我再来找你们。”
展鹏程急道:“这怎么成!丞相他们还等着见前辈你呢,我们把你留在这儿,象什么话!来吧,小子,你跟我坐一匹马得了,前辈你坐红笺那匹马吧,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这会儿,日已偏西。展红笺抬头看看天色,瞪了白固一眼,对陈植说道:“这样也好!前辈你来我这儿,省得我看见这臭小子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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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二骑没走多远,便又遇上了展鹏志和方姓大汉前来接应。
这时天色渐暗,待到得山神庙中已是全黑了。这时已入秋季,天黑后已颇感凉意。庙中已燃起了篝火,火上的烤肉香气四溢。展鹏志给那‘算命相士’和陈植做了介绍,陈植早已知晓他就是前朝检校少保、殿前指挥司司马苏刘义,纳头便拜。苏刘义得知他便是大将陈植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此时已据崖山之战十三年矣,国破家亡后两人境遇不同,但都是两鬓斑白。苏刘义从崖山兵败后,辗转于新会沙涌寻到一位姓赵名旦的宋朝宗室后裔,拥立为王,自己做了丞相,在顺德都宁山立寨建都,继续与蒙人元兵进行着抗争。而陈植突围后,大势已去,被元兵一路追杀,最后逃至一座山中心灰意冷,准备上吊自杀,却被正一道张丹阳救下,传了些道术。后来,他用道术杀了元兵统帅张弘范,后四处流浪,这些年扮作乞丐,专门诛杀元朝作恶官员。这时早已是沧桑尽数刻在了脸上,头发染霜。
苏刘义扶起陈植来,忍不住哽咽道:“崖山一战后,我汉室不幸,让兄弟受苦了!”
陈植热泪纵横,哭道:“想不到卑职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大人,大人别来无恙!”
同为故国遗臣,这时那已逝去的同僚大臣,亲人故旧,崖山下不计其数的浮尸,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恍惚又在眼前。苏刘义与陈植都是号啕大哭。在一旁的展鹏志等人也纷纷垂泪。白固对这些陈年旧事,不明所以,只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心中还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两个老头子,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死了爹还是死了娘了?这么痛哭流涕的!老子饿了,可不陪你们哭了。他还是早晨吃了些烤肉的,这一天奔波,到此时还粒米未进,早已是饿得不行了,这时见陈植等人忙着哭,便自己去火上取了肉,自行吃了起来。
刚吃了几口,忽然有人一把将他手中肉打掉,他抬头一看,却是展红笺横眉怒目瞧着自己。白固气道:“你干嘛呀?”
展红笺拔出短剑,怒道:“臭小子,胆小鬼!丞相还没吃呢,你就自顾自的吃上了,你懂不懂规矩!我们现在干粮不够,这些肉没你的份!”
白固道:“他们不是现在哭得没空吃嘛,我饿了先吃点儿,又没有全吃光!既然知道干粮不多,你还把这肉打在地上,这不是浪费么?”
展红笺把剑指着白固,咬牙道:“就算是喂狗也不给你臭小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