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月,我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不得已我向老板和老板娘继续了早先告诉阿梅的故事,说我是受不了家暴才逃出来的,已经无处可去,但是我还是喜欢那个男人,想把孩子生下来。希望他们能继续收留我,我可以一直干活,哪怕给我四分之一的工钱,只要让我和孩子能有个栖身之地,让我有钱给孩子买些必需品就行。
老板娘和老板没有为难我,时不时的做些吃的给我补身子,阿梅也很主动地帮我做了许多厨房里的工作,除了感动,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天还是善待我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没有人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老板娘甚至帮我找好了医院,带着我去做产检。“小雪,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太轻率了,怎么能这个样子,生孩子对女人是多大的事情啊,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扛?我没有孩子,但是看别人的经历都知道单身妈妈,又是像我们这样流落在外国,以后会很艰难的,你有准备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爱孩子的爸爸,就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惠姐,谢谢你,真的。”
这几个月来,我攒了八千多块钱,虽然老板娘帮我找的医院已经是收费最便宜的了,但是我知道,那些钱可能还不够最后生产费用,更不用说还要包括之前的产检了,我尽量减少产检的次数,就这样,快临产的时候,我也已经没有什么钱再支付医疗费用。看到我的窘迫,老板娘二话不说答应帮我支付剩下的费用,让我不要担心,以后慢慢还给她。我已经想好了最糟糕的可能,如果这个孩子不是Stew的,处理好我该做的事,我会求Peter帮我最后一个忙,把我欠的钱还给老板娘。
我选择了便宜的顺产,那一天,我不想多说,整整12个小时,痛得死去活来,在折磨得我以为我就要死去的时候,小家伙终于平安来到这个世界,是个男孩,我拼着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他一眼,湛蓝湛蓝的眼睛,几乎不成比例的长腿,我的精神一下子松弛下来,陷入了昏睡……
转眼之间两年多就这么过去了。出生纸上孩子的名字叫Stewart,因为想起Stew走后留在他的公寓里的信,他说,也许他会带着小Stew一起回来,我想,他是喜欢这个名字的。但是我叫他小杰,你的爸爸叫世杰,你理所当然的,是小杰。我真正的经历了从女孩的女人的完整过程,小杰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而且很乖,并不像其他孩子般爱吵闹,这让我安心不少,和阿梅同住,如果小杰太过闹腾,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他很乖,安静的时候更是像极了Stew,微微低着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我。老板老板娘和阿梅,甚至连店里的常客都对小杰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知道我的状况不是很好,常常送来许多玩具和幼儿用品。可能是营养的原因,我基本没有什么奶水,老板娘出门采购的时候,我总是托她给我买我能承担的起的最好的奶粉,最好的奶瓶,只要是给小杰的,我都希望是最好。每个月的工资,我留500给小杰,剩下的全部还给老板娘,连阿梅有时都看不下去,要我也得照顾着点自己,我只是笑笑,我不愿意欠别人的,我也不能委屈小杰。没人知道,他跟着我真的已经是极大的委屈了,如果是跟着他父亲,他会有这个世上最顶尖的所有东西,会有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童年,所以,只要我有能力,我就不愿意委屈他。好在小杰也是个很健康的孩子,不像我,小的时候动不动就要到医院报到,不是扁桃体炎就是水痘,风疹……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懂得帮妈妈省钱……
我仍旧时不时的读Stew对我日记的简评,已经几乎能背下Stew的每一个字,尤其是收到Stew签字的第一份企划和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他留下的话。我常给小杰看我和云迪的结婚照,我和Stew的唯一一张合影,再把Stew的话念给小杰听,一篇一篇,反反复复。
第一次收到Stew签字的企划,只有“OK with Plan”那天,Stew在我的日记下面写着,“小家伙,究竟谁是谁的老板?你简简单单的一份报告,害得我一整天无法安宁,像个小学生般学习写字。你不知道,我的手基本上没有知觉,连笔都握不起来,哪里写得出像样的字!我甚至绝望的咬自己的手指,直到咬出血来,我需要正常的知觉,哪怕只是痛觉。那一天,我真的痛恨自己身体不争气,你知道我对自己有多失望吗,连提笔写字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我怎么去爱,去保护我的女人?简单的三个单词,我不知道写了多少遍,右手握笔,左手握着右手,一笔一划……你有多熟悉我的字,我怎么敢让你看到这些歪歪扭扭的涂鸦我知道你会心碎,可是我也知道你的倔强,我拗不过你,我必须写出像样的字来,让你放心的知道我还活着,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注视着你。”
……
最后一天那篇不算日记的日记,Stew写了长长的一段。
“小雨,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有两个人是绝对不会的,我和云迪。我很感激你帮我实现了人生的另一个飞跃,但是,我并不喜欢是以这种方式,以牺牲我最爱的女人的前程为代价。你让我怎么面对自己?你觉得这样的成功对我有什么意义?你还是不了解我,我知道也许在你们年轻人的内心里,用口袋里最后一块钱买一碗粥看着你吃完就是一种浪漫,但是在我的年龄看来那只是虚幻的浪漫,我不会让我的女人跟我那样受苦,我爱她,就要给她全世界,而不是让我的女人受着莫大的委屈给我全世界。不要生气,小雨,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同时,你也侮辱了我男性的尊严。换个角度想一下,小雨,如果我牺牲自己的生命成全你的未来,你会怎么想泰然接受还是恨我一辈子?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所幸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我和云迪,会用我们宽阔的肩膀,让你永不再受到伤害,我们保证。”
小杰刚刚牙牙学语而已,当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不过我读的时候常常掉眼泪,他就莫名的很安静,我想,是我的情绪感染了他,读到伤心处,他甚至会慢慢的拱到我的怀里,伸出小胳膊搂着我。忘记说了,他已经开始走路,虽然摇摇晃晃,可是,两条漂亮的小长腿一显无遗,那总是最令我痴迷的,强悍的遗传基因。
我不由自主的经常在搜索引擎中输入Stewart Weismann,Stew果然又回到了大众面前,风度依旧。那个航空配件公司,去年底的时候,Stew果断联合Ronald以3百多亿美金出手收购,Weismann集团的占股达到了65%,又一个令业界跌破眼镜的手笔,自此,Stewart在航空业的地位无人能及,他也成功的完成了从投资业务转向实体的着陆。新闻中配了一张Stew在新闻发布会后和合作伙伴及同僚们走出会场的照片,永远不变的合体妥贴的黑色西装,湖蓝色领带,他意气风发的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左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面带微笑向大家挥手致意,Stew,看来你终于摆脱阴霾了。
云迪的生意也突飞猛进,在和几家大零售连锁签订长期协定后,除了加州的货舱,他又在东岸接连租下几个货舱,供应商不仅仅停留在中国,而且扩展到整个亚洲甚至欧洲,网络销售的金额也翻了几十倍,如今的他,至少不用再听我哭诉不知道明天的账单怎么支付了。终于,我可以为这两个男人放心了,他们各自都将走上自己新的生活轨道,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
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带着小杰进厨房,一边干活一边照顾他,我知道这很危险,一旦碰到检查的人,不仅老板娘会被罚款,我也有可能被交给警察,甚至失去我的监护权。好在我们这儿不是大城市,大家都认识大家,谁都知道我单身带个孩子不容易,加之基本不会有来检查的人,所以老板和老板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小杰也很乖,我给他搬了张小凳子,他就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我。干活的时候偶尔对上他那双无邪的大眼睛,我会有短暂的失神,感觉好像Stew在望着我。
这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我把小杰抱上楼哄他睡着之后,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看看有么有关于Stew和云迪的新闻。居然有一个短视频,是一段在一个商务晚宴上,一位记者拦下Stew问他关于私生活问题。很耗流量,我咬咬牙,打开了视频。
Stew正要走进宴会现场,一些娱乐记者拦住他,
“Mr. Weismann,您虽不在娱乐界,可是女性对您的关注不亚于电影明星,大家都知道您仍是单身,又喜欢丰富的夜生活,很想知道您对您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听说您和某名模交往甚密,她对您的评价颇高,是新女友吗?有结婚计划吗?”
Stew明显对这些问题有些不快,本不想作答,走出两步后顿了顿,回头看着提问记者,“自从病愈之后,事实上,我很少再去夜场,我和你们说的名模,只是单纯的因为在一些慈善事业上有交集才有往来。至于我的另一半,“Stew的脸部线条微微有些缓和,“不需要大家操心,我想我的生命中已经有了一个女人,只是我得花点时间把她带回我的身边,如果她在看这段新闻,我希望她知道,爱她,也是我的本能。”
画面定格在Stew若有所思的微笑上。突然,没有防备的,阿梅抢过我的手机,“看什么这么认真?哇,这个是哪个好莱坞明星?没想到你也追星啊,这家伙真是帅气啊,那眼神,那容貌,那身材,肯定很红吧?哪国人?这么有绅士风度,英国人?”
我拿回手机,“哪是什么明星。看你花痴的样子!他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快60岁了,当你爹都嫌老!”
“很大的公司吧?”
“是吧。很大。在全世界都很有名!叫你不读书不看报!小小年纪,要抓紧时间多学些东西!在这儿打工不该是你一辈子的追求。”
“读书有什么好,还不如这样简简单单打发打发日子,找个人嫁了才是正经。”我愣了一愣,阿梅以为戳到我被家暴的痛楚,赶紧转移话题,“那他一定很有钱,结婚了没?没结婚一定是钻石王老五,唉,这种男人对我们来说是上古神兽了。”
我不解地看着阿梅,“上古神兽?很老?”
“什么啊,是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在我们身边!他哪里老了,你胡说吧,看上去就40多岁。”
我很想说他刚刚过了58岁生日真的快60了,想了想没有说话。对了,云迪的60岁生日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今年,谁给他做的胡萝卜蛋糕呢?他一向不喜欢店里做的。
“对了小雪姐,前几天我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你本子里掉出来的结婚照,那个男人就是你老公啊,很帅很有风度啊,像电影里演超人的那个演员,不比这个差,难怪小杰这么漂亮!不过,他怎么看上去都不像坏人,我真不敢相信他会欺负你!”
我无奈地笑了笑,“反正我和他,总有一个是混蛋。”阿梅,这个故事太复杂,你不会明白,混蛋当然不是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