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找到子诺,让他带我到公园里,陪我一直静坐着到子夜。
我不说也不笑,只是静静靠在他的胸前,让他抱着我。他问,你怎么了?我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说,别说话,什么都别问,就这样抱着我坐着就好了。
他很听话,真的就用一种笨拙的姿势抱着我靠在公园的长椅上,陪我默默地坐着。
几个小时后,我提出起来走走。当我站起身来回过头去看他时,他抱我的左手还在空中,圈成一个半圆,像是放在一张无形的桌子上一样。我说怎么了,他笑笑说,麻了,动不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时常想起这件事来,想起子诺憨憨的样子,想起那只在空中圈成半圆的手臂,心里暧暧的,忍不住想哭。
回去的路上,我问子诺,假如有人欺负我怎么?他立刻问谁欺负你了?如果有人欺负你了,我拼尽我的性命也要保护你,为你出气。
我相信,这个有时候表现得有些憨憨的家伙真的会像说的那样去做,拼了命也要保护我,为我出气。
我扒了一下他的头发,说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知道假如有人欺负我了你会怎么办。记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不要动不动就说拼命的话。
子诺执着地说,其他的我不管,如果有人欺负你就绝对不行的。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轻轻牵过他的手放在我的肩头,让他拥着我向前走。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故作轻松地说,就算现在有人欺负我,凭你现在的能力又能怎样保护我?
子诺似乎被我问住了。步履沉缓,垂首缄言,若有所思。
也许他在想,这个社会可不是小说中所描写的那个可以行侠仗义的江湖,他也不是一个武功盖世、行侠江湖的侠客。
最后想来,还是陆放说得对,他说,江湖没变,它所改变的只是一个名字,它现在叫社会。侠客也换身份了,他可以扮成一个律师。
与历朝历代相同,这仍是一个权力和金钱为王的时代。
子诺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能力保护我。
我怕打击他的自信心,略带安抚地对他说,好了,所以嘛你要好好地画画,日后成为一个大画家,大卖自己的画,然后来改变我们这种无凭无根的生存状态。
我说着又挨他更紧了一些,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接着说:“这样,我也就有所依了。”
他停住了脚步,拥抱着我,把脸埋进我的头发里。用一种无比绝望地语气说:“美子,只怕是画不下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把欠的学费补缴了吗?”
“现在才大二,后面可还有漫长的两年。”
我也低垂了头,把脸埋进子诺的胸膛里,说到钱,我们都无力了。
“我们可以勤工俭学,我们一起努力,相扶相持。”我在他胸前轻轻地说,但话语之中却毫无底气,因为谁都明白现实的残酷。
恍恍惚惚中,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后抬手拉开窗帘,看见外面是一幅迷人的景象:天边红日西沉,云耀金光;一架飞机拖着两条长长的白线向天空的另一端飞奔而去,那边,一轮半月正朦胧欲出;城市的高楼披着一层金纱婷婷而立,像是一个万种风情的熟女,这些景象,倒影在楼前的湖面,又有了一个天外之天,楼外之楼。感谢陆放有这么财,能买下可以观赏如此风景的房子。而且是可以直接靠在床上看风景,如此巧妙的设计真令人赞叹。
陆放说他在这座城市买房定居完全是因为我。我揶揄,恐怕还有另一个打算吧,退一步说就算是投资也可以大赚一把是吗?他未置可否,一笑了之。
拍了拍昏沉的脑袋,起身下床,四下寻找陆放的影子。发现他正在露台上弯着腰给花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