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寒风凛凛,大雪已经融化,只有几个别的几个雪堆,提示路人这里下过大雪。养由基头脑清醒了很多,正式告诉二哥,他志不在楚国,一心想要回去,更不稀罕令尹官位。自己想要成全孙叔熬,让他接替令尹之位,施展他的治世才华。听到养由基这么说,孙叔熬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说他不能接受三弟的好意,自己可以先周游列国,先增长见识,而后再决定为哪国出力。无论养由基如何劝说,孙叔熬说什么都不肯接受。
“二哥,在楚国能胜任令尹之职的只有你和屈巫臣二人。屈巫臣心术不正,不能让人信服。现在非你莫属,没有你的协助,我一天都当不下去,更不愿意当下去。”
“三弟谬赞,楚国人才济济,子重,伍举,苏从等等数不胜数,罗列不尽,不差我一人。”
“伍举,苏从只能胜任谋士,不足以治国,子重有才更喜欢弄权,都不能担当大任。若子重出任令尹之位,一定会祸国殃民。楚王一时圣贤,大多时间一样任人唯亲,不信任大臣。”
“三弟,你说的头头是道,自己可以来做,既然心不在楚国,为什么要想这此呢?”
“我喜欢无拘无束,在楚国就不可能做到,再说仇敌一日不灭,我便觉得对不住父亲和母亲,更有愧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所以我想着有有朝一日楚国打败晋国,我要手刃斗贲皇,为我一家报仇雪恨。楚王没有一个好的贤臣协助,很难称霸,饮马黄河,只能成为空谈。更不要说打败当世霸主。”
两人骑马并列而行,不再说话。自从上次孙叔熬说楚王一定会与吴国言和,养由基就思考了很多,想着自己何去何从,楚国的未来与自己的命运。他毕竟不再是养国公子,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首先想到要重回养国,万一楚王不答应又当如何是好,都在脑海里来回反反复复的思量。包括自己身居要职,又无心去做,想找一个真正能胜任的贤才,协助楚王称霸达到报仇的目的。苦难往往让人一夜之间长大,时间慢慢让他变得老成。他以前就想过要让孙叔熬来接替自己,可是他想把令尹之位坐稳了,再提出不做。养由基多了个心眼,担心楚王直接挑选人选,根本不会采纳他的推荐。这是个漫长的夜晚,好多事情要慢慢思考。可是,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等待。
郢都城里,灯火通红,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这个城市完全没有入夜的迹象。楚康酒楼,一个新面孔在一个人喝闷酒,这个人就是吴国太子寿梦,郢都比姑苏城繁华多了,人口更多上一倍之多。随后他让店主请出歌女舞女,供他排忧玩乐。因为十冬腊月,一个人喝闷酒实在无聊。楚国歌舞比吴国歌舞优雅动人,楚国的美人当然楚楚动人,他正在寻思着能不能遇上一个合适的伴侣。人质没有太多的人身自由,饮酒作乐,寻花问柳却没有人管。最忌讳的就是与吴人私下接触,他贿赂了看守,他们对他不是太出格的行为都能容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楚王对待外国质子的态度,只要不牵扯到国家机密,质子有一定的自由。
姑苏城内,屈狐庸与三公子熊坤就没有这好的运气了,他们受到犯人一样的待遇。被关押在一个密室里,很少有出来的机会。刚刚来到吴国,屈狐庸还暗暗庆幸,自己总算死里逃生,后来发现简直是生不如死。像对待牲口一样的把他们圈起来,吴候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是人也就是两个斥候,要小心看管。公子熊坤体弱多病,又加上水土不服,很快就不成人样了。经吴候恩准,才让他们定期出来活动活动。
夜幕低垂,街道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行人,寿梦喝的醉眼惺忪,仍不愿离开。店主知道眼前的酒徒非同一般,向来不在乎钱财,便没来催促,任他肆意挥霍。酒楼就要关门的时候,又来了两个客人,店主过来阻拦,看见来人身份特殊就守在一边,没再说话。后面的人给店主一些银子,把他支开。
“原来是令尹大人,竟然前来看一个囚犯。”寿梦睁开醉眼认出了眼前的来人,“我是人质,早晚还能回去,令尹想留在楚国为官?”诸他抬眼瞅了一眼养由基,明显带着蔑视的表情。
“在楚国为官有什么不好,不久楚国就会称霸中原,吴国蛮夷之地,除了连年征伐,还有什么?”养由基看了看表演的歌女说,“吴人竟然懂得欣赏楚乐,真是前所未闻!”
寿梦听罢非但没有生气,突然哈哈大笑,还让小二添加一套餐具,一起共食。养由基没胡推辞,让魏虎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养由基端起一樽酒自饮,随口问寿梦,“质子在楚国,可曾习惯?”
“我也正想问令尹,可曾习惯。”
两人一同举樽施礼,随后一饮而尽。四目相对,不禁哈哈大笑。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养由基陪伴寿梦喝了很多酒,却很少说话,寿梦越喝越起劲,完全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养由基敞开心扉,像酒遇知己一般,不说出却知道对方的苦楚,一样尽兴。
已经四更天了,养由基没有与寿梦辞别,起身便走。寿梦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说道:“楚国虽好,不如故里!”
养由基让魏虎找店主结账,算是自己宴请太子寿梦。魏虎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又知道他的无奈,一句话也没说。只在一旁默默地跟着,谁都不能与他分担,只能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他能做的就是保护养由基的安危,不再被刺客突袭。
“魏虎,我要是执意回去,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养由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问。
魏虎眼睛湿润,没有觉得自己引起养由基的怀疑,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我一直跟随主公,从无二心,楚国给我再多,我一样不会留下。”他更知道养由基的内心感受。
“这样只怕埋没了你,留在楚国做个将军绰绰有余,司马都有可能!”
“主公现在做了令尹,为什么不留下呢?!”魏虎反问养由基。
府里的人全部没有入睡,又没人敢多事出来寻找。只有静静的等养由基回来,毛嫱知道有魏虎陪伴应该不会出事,孙叔熬清楚他的心情,一直在想养由基和他说的事情,猜出他一定心里不好受出去轻松轻松。
看着养由基和魏虎慢悠悠地回来,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孙叔熬过来与他打过招呼就回房了。毛嫱看见他一身酒气,全都明白了,赶紧让人端来热水给他洗脸。随后给养由基整理好房间让他入睡。郑婷躲在毛嫱刚刚为她收拾的房间里没敢出来,害怕养由基万一发酒疯,首先肯定拿她出气。原因再明显不过,是因为她,错过了除掉仇人的大好机会。郑婷自己多想了,一切都没发生.养由基醉酒以后,洗过脸就安静地睡熟了。
夜深人静,孙叔熬仍旧没有入睡,他知道三弟去意已决,没有人能留住他。他实在不想接替养由基,想通过自己的真才实学博得功名利禄。他一样知路途艰辛,明主难遇,楚庄王算是一个名君,只可惜父亲为他而死,不想步父亲的后尘,早已看透了楚国的官场。
次日,阳光出奇的暖和,很多野生的小动物跑出洞穴觅食,小麻雀更是在枝头叽叽喳喳到处乱飞。难得清闲,养由基决定和孙叔熬等人去效外散心,打猎是他的最爱,冬天的野兔野猪肉特别的香。尤其在野外烤食,真是另有一番情调。魏虎早有准备,带来了草席,油盐,还有美酒。大家玩的非常开心,美酒佳肴,乐不思归。
山野虽说荒凉,自然也有独特之处,众人纷纷跑进去,像小孩子一样捉迷藏。郑婷是玩的最起劲的一个,毛嫱耍了心思装着腿崴了,才把她抓住。养由基和孙叔熬觉得捉迷藏有些乏味,就想在山林里随便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他们来到山头上,忽然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眼前。养由基和孙叔熬一眼便认出来了是狐丘丈人,孙叔熬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在这里能与师傅相遇真不敢想像。
狐丘丈人转过脸对他们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长劲?我要考你们一考。”
养由基和孙叔熬异口同声地回答:“师傅请出题!”
“有一个行人,他的火把只供半夜使用,你会选择什么时候点着?”狐丘丈人看着他们说。
“我会在天一暗下来,就点亮火把。”孙叔熬脱口而出。
狐丘丈人笑着问他,“为什么?”
“因为这时有很多人走路,一样可以为他人照路。”
“你呢?养儿。”狐丘丈人问没有说话的养由基。
“我会把火把交给其他行人。”养由基认真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向来不走夜路。”
狐丘丈人脸上露出笑容,对他们俩人的回答非常满意。他又回头对孙叔熬说:“人生苦短,准备走夜路,就要把握时机,不走夜路人的火把可以拿来一用,这样才能走的更快。”
孙叔熬好似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养由基,又什么都没有说。
“假若你们位居高官,别人便会对你有三怨,你们可曾听说?”狐丘丈人又问。
“有何三怨?师傅请说。”孙叔熬看着狐丘丈人说。
“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逮之。你们应该怎么办?”
孙叔敖看着师傅回答:“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以是免于三怨,这样总行吧?”
“你呢?养儿。”
“二哥已经回答了,我没有更好的答案。”养由基看着狐丘丈人说。
狐丘丈人笑了笑说:“只怕你个小鬼,想不出答案,也不想用心去想。”
养由基低头傻笑,默认了狐丘丈人的话,并没因为答不出来而懊悔。狐丘丈人没有再追问他。
天已接近午后,狐丘丈人慢慢地向山下走,边走边说:“你俩都是我骄傲的徒儿,一个将是一代名相,一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谨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骄不燥,方成大事。”就这样他与二人不辞而别。
养由基和孙叔熬知道师傅要走了,赶紧与他跪别。他们知道师傅千里遥远而来,一样千里遥远而去,很难知道他的行踪。假若没有要事,不会来见。
“师傅是你请来的?”孙叔熬回头看着养由基问。
“他一定觉得非来不可。否则,谁都请不来!”养由基望着孙叔熬试图狡辩。
看着空旷的山林,孙叔熬没再说话,看上去若有所思。养由基没有等他,一个人先行下山,去和大家一起开心的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