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一节
楚宫里,钟乐齐鸣,楚庄王正在欣赏优孟新创作的歌舞。听说令尹求见,他急忙让优孟退下,正襟危坐接见养由基。楚庄王清楚他一定有急事,要不然他不会连夜来见。
“令尹连夜前来,所谓何事?”楚庄王抬头望着养由基问。
“为臣想为大王引见一个旷世奇才,大王若重用此人,三年内一定可以称雄中原,所向披靡!”
“此人比你如何?”楚庄王眼睛一亮,随后又镇定下来,“本王有爱卿足矣!”他却不以为然。
“由基愚钝,不及其万一,更不敢与其同年而语。”
楚庄王听完感觉养由基在戏弄他,不禁勃然大怒:“简直是无稽之谈,有何凭证?本王不是三岁小儿,岂能容你信口开河!?”,又严肃看着他说,“有人说你想回养国,不想在楚为官,可有此事?”
“此话不假,臣确实想早日回去。可我依然心系楚国,希望它打败晋国,只有这样才能索要斗贲皇,为养国王室报仇。”养由基没有回避话题,一五一十地全盘吐出。
“楚国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养国呢?”
养由基动了心思把责任推给楚人,“不久前遭到行刺,在这里受到敌对,觉得楚国不是久留之地。每日让臣诚惶诚恐,感觉随时都会丧命。”他又顿了一顿,“况且大王已把养国封赏与为臣,臣想去养国并无不妥。”
“寡人一言千钧,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等你助寡人完成称霸大业,必然让你回去。”
“大王此话不妥有二,其一为臣能力有限,不足以辅佐大王完成霸业;其二为臣回养国与大王称霸没有干系,君王不能失信,让有功之臣一等再等,非明主所为。”
“并非寡人失信,只怕子重见你回封地伤心,所以有意没提此事。再说楚国确实离不了令尹,寡人见你短短三个月时间把楚国治理的井然有序,不忍心让你走。”
“这些并非为臣的功劳,全是门客孙叔敖所为。由基只是把公文原封不动的呈给大王。因此,臣打算把此人引见给大王。大王若得此人一定能使楚国兵强马壮,百姓富足。”养由基怕楚王猜忌,没说与孙叔敖是结拜兄弟,说是家臣。
“若孙叔敖果真如你所说,是治世奇才,寡人就任命他为令尹,许你择日回养国。”突然楚庄王瞅了瞅养由基话锋一转,“假若不是,寡人便砍了他的脑袋。你要留在楚国,永远别想回去!”
“诺!”养由基听楚庄王这么说心中大喜,赶紧叫来在门外候着的孙叔敖。
看到眼前的灰衣人,楚庄王没有大惊小怪,更没有眼前一亮。因为他认识孙叔敖,清河桥一战,养由基的得力助手-----军师。楚庄王想到他有些才能,正准备找机会赏他个一官半职,从来没有认为他是治世之才。因为从始至终只有养由基向他汇报军情,孙叔敖只是在严格执行作战方案,没有当面给过高深的见解。包括后来的治水良策,还有其他公文批阅,楚庄王全部把功劳记在养由基头上。完全不了解事情的内情,他们俩人的角色要恰恰翻过来,孙叔敖负责出谋划策,养由基只需按图索骥,结果可想而知。
“寡人刚才与养由基对话你可听到?”楚庄王上上下下打量孙叔敖一番补充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一会因为说的话不能打动寡人,丢了脑袋可划不来!”
“假若是这样,孙叔敖只是少了一个脑袋,楚王却丢掉称雄天下的霸业。”孙叔敖不紧不慢不卑不亢一改往日的谦逊。
看见孙叔敖信心满满,楚庄王哈哈大笑问道:“寡人何以称霸中原?”
“楚欲称雄必先发奋自强,欲自强须施教导民,宽刑缓政。做到以民为本,止戈休武,大兴水利,休养生息,农商并举。以楚之现状两年必兵强马壮,三年可北胜郑国,再败晋国,南盟越国以制吴国,即可!”孙叔敖言简意赅,用数十言道破楚庄王朝思暮想的难题。
“爱卿,果真旷世奇才,今日得见乃寡人之大幸!”
楚庄王说罢便站起来,拉住孙叔敖谈论如何使楚国自强,完全忘记在一边旁听的养由基。孙叔敖为楚国一直不能称雄的病因在于内扰不断,外患难消。斗克之乱危害深远,已成往事,如今斗越椒叛乱很快平定,没能伤及根本,只需息兵安民,重视农商,藏富于民,国力很快便会回复。外患楚国一向举全国之力北伐当世霸主晋国,想一劳永逸,取而代之,妄想让郑国与吴国望风屈服。楚国可以先放任吴国不管,只需支助弱小的越国与它无休止地交战,让它分身无术,不能再骚扰楚国。等到时机成熟以举国之力速战速决先打败不堪一击的郑国,在郑国与前来救援的疲惫不堪晋军决一死战,没有了郑国这个盟国,晋国就是少了一只爪子的老虎,战胜它就容易了很多。况且楚人对城濮之战耿耿于怀,一心要一雪前耻,再战必胜。孙叔敖还建议重视人才,防止楚才他用。楚庄王当机立断,立马决定让孙叔敖做令尹。又封养由基为左车侍郎,其实就是一个闲职,没有人敢过问,轻闲自在,为所欲为。
才华得以施展,孙叔敖为了报答三弟的知遇之恩,每日几乎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料理朝政。他一心想让楚国强大起来,然后打败晋国,使斗贲皇无藏身之所,为养由基的父母兄长,还有自己的父亲报仇。为了早日实现富国强兵,他想了很多办法,在淮河流域大兴水利,使楚国的粮仓堆满谷米。孙叔敖主导修建的芍陂,是为世不多浩瀚工程。提倡勤俭节约,不铺张浪费,实用为主。楚庄王曾认为楚国的车子太小,不够气派,乘坐不舒适,与大国形象不符,遂命令全国一律改造高大的车子。孙叔敖劝谏,若以命令行事,会招致百姓反感,不如把郢都街巷两头的门限做高,过于低小的车子过不去,人们就会自觉改造高了车子。楚庄王一时兴起嫌原来通行的货币太小,改铸大币,强令推行。楚人感到使用不便,要找回很多钱币,便抬高物价,物价飞涨,引起市场混乱。孙叔敖建议回复以前币制,便民为要。楚庄王照办,很快市场又是一片繁荣景象。与楚庄王接触时间长了,孙叔敖发觉他非常喜欢脑袋一热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有的让人啼笑皆非。楚庄王有一匹心爱的战马,是一个商人千里遥远从北方的鬼方高价买来献上的。楚庄王把这匹马视若珍宝,给它的待遇不亚于朝中大夫。楚庄王给还它穿刺绣虎纹的花衣,甚至披金带银,吃有高官显贵才吃得起的枣脯,还有专门装饰的富丽堂皇的房屋,豪华程度不低于妃嫔寝宫。后来,这匹马因为恩宠过度,过于肥胖而死。楚庄王看着爱马伤心过度,竟然想到让群臣为这匹马发丧,并要以大夫之礼来安葬它。大臣们楚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一匹马竟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简直是没有天理。众臣纷纷对楚庄王表示不满,异口同声说难以从命。楚庄王一听勃然大怒,告诫群臣,谁不听从王命,将会人头落地。养由基只把这当成一出闹剧,随便楚庄王怎么折腾,自己安心看好戏,不把它放在心上。孙叔敖看出事情的严重程度,明白不能让楚庄王肆意妄为,决心制止。他左思右想,没有想出好的办法,后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优孟。再没有比优孟更合适的人选,若是能成功说服他出面,这件事情就以闹剧开场,同样以闹剧收场。夜深人静,孙叔敖走出令尹府亲自拜见楚庄王的乐师优孟。看见令尹觉得受宠若惊,优孟赶紧施礼。
“乐师不必多礼,此次前来,孙某有要事相求。”孙叔敖恭恭敬敬地说。
“我乃一个伶人,令尹大人误称乐师实属抬爱。”优孟谦卑地笑笑说,“大人有何吩咐,优孟洗耳恭听,一定照办。”他认为事情很好办。
“我是为楚王葬马之事而来,还请乐师出面相劝。”
“楚王一意孤行,只怕优孟也无能为力。”他抬眼瞧了睢孙叔敖说道,“令尹大人有何高见?优孟愿意一试。”
“对乐师来说并不难做,你只需略施才艺就能办到。”孙叔敖告知优孟自己的想法,并说明假若楚王要以士大夫之礼葬马,恐怕会让天下人寒心,到时候众叛亲离,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关系到楚国的命运,优孟愿意尽微薄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就拜托乐师,楚国兴衰全部仰仗您了!”孙叔敖说完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优孟送走孙叔敖,开始思量从何处着手。第二天一大早,优孟就疯疯颠颠地跑进王宫见楚王,一见面便哭哭啼啼。楚庄王觉得纳闷,不知优孟唱哪一出,后来看出不像在演戏,正要开口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优孟竟然仰天痛哭,如丧考妣。楚庄王大吃一惊,问其缘由。
优孟用手巾擦擦眼泪说:“优孟觉得大王亏待了御马,试想我楚国地大物博,无所不有。而如今只以大夫之礼安葬,实在吝啬了,让人觉得寒心。”他顿了一顿故意查看楚庄王的表情,“以优孟之见,大王应该以君王之礼安葬它,这样才足以彰显楚国之强大!让天下知道楚王会让一匹宠马与其平起平坐,传为佳话。”
楚庄王明白了优孟的用意,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羞愧难当,竟无言以对,葬马之事自然不了了之。优孟因为这次成功的进谏,受到很多大臣的尊重,不再把他看着仅仅会哄大王开心的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