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庄王率领楚军重回株野。夏征舒手握囚车的木柱,看见母亲坐在连尹襄老车上,也在行军队列中。连尹襄老故意地搂着夏姬向世人炫耀,夏姬万念俱灰,没作反抗。夏征舒仰头大哭,又用力撞向木柱,两个眼眶被撞破,血流不止。夏姬看着儿子非常的心痛,知道他不想看见自己这样,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独自落泪。楚庄王听闻夏征舒看见夏姬在连尹襄老车上,撞瞎了自己的眼睛,非常生气,觉得十分不孝,下令对夏征舒执行车裂。
秋天的陈国,总是天蓝如洗.株野城南校兵场上,聚集很多四面八方来的陈国百姓,他们在看对叛贼实行车裂。夏征舒的四肢和脑袋分别绑在五辆战车上,五名驭手已经到位,不时有马匹嘶鸣。夏征舒浑身全是冷汗,神情异常紧张。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孙叔敖和养由基的身影,他们越走越近,好似久别重聚。当他要拥抱他们时,却发现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切都是幻觉。夏征舒用尽全力喊出:“二弟三弟,大哥对不住你们,只盼来生再做兄弟!”
夏征舒声音嘹亮,传出很远,山林带有阵阵的回音来回回荡。子反一声令下,五名驭手同时驱赶马匹,骏马嘶鸣,马蹄踩踏,尘土飞扬。突然,夏征舒感觉身体一下子被悬在空中,驭手用力打马的声音。夏征舒没有听见自己骨头断裂和皮肉撕裂的声音,他被分成了六块。好多百姓听说过五马分尸,来凑热闹见识一下,看到这血腥残忍的场面不禁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人群中,有一个年青人来看夏征舒,当他听完夏征舒的喊话默默流泪,然后独自走开,没忍心看下去,这个人正是养由基。他虽说觉得夏征舒罪有应得,可是毕竟是结拜兄弟,是是非非谁好评定呢?他的直觉告诉楚庄王非常的伪善,并不是真心要帮陈国,他要衡量哪种选择对他最有利。在连尹襄老营帐里的夏姬听说儿子夏征舒已经被五马分尸,非常的伤心,接连几天不吃不喝。后来,她想通了,这样就是她死了也无济于事,决定要报复,让参与杀害自己儿子的人都家破人亡,让楚国永远不得安宁。她还咬破手指发誓要说到做到,不计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
四处无人的时候,有一个瘦骨嶙峋的犹如乞丐一样,穿着非常古怪的老人出现在夏姬跟前流着泪水对她说:“多亏夫人好心收留我多年,要不然我早就饿死街头了,老巫无以回报,愿为夫人施一次巫术。”
夏姬望着老人动情地说:“巫师,当年我收留你真没想要你回报,只是看你年龄大了,行动不便,不忍心你露宿街头。你也没有过分的要求,你住在我家暗室,我几乎已经不记得你这个人了,好酒好菜你不稀罕,偏偏吃残羹冷饭.现在确实没有人会帮我,我只好指望你了。”她顿了一顿接着说,“我要巫师你帮我除掉杀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只要你能办到,你的一切条件我都答应。”
“我说了,我只想报答夫人的收留之恩,对付楚王确实很难,老巫只怕要用性命来施巫术,才能办到。”
“既然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又不能拒绝我,有什么条件你提吧。”夏姬真诚看着巫师说。
“夫人的美容天下人皆知,老巫也想享用一次夫人的玉体。若是如愿,老巫死而无憾.”
夏姬听到巫师这么说,没有半点犹豫,用纤纤的玉手快轻除去身上的衣服,露出令人魂不附体的胴体。
看见夏姬当着自己的面宽衣解带,巫师紧闭双眼,随后转身走开。
“既然夫人决心复仇,老巫就成全夫人。楚王一个月之内就会得怪病而崩,除非有亲骨肉以命换命。”
看着老巫离去的背景,夏姬一下坐地上,才明白刚才他只是试探她复仇的决心,并没有非分之想。夏姬清楚她的此番举动,又多了一个无辜的丧命者。可是,为了为儿子复仇,她什么都不在乎,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只有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果然不出养由基所料,楚庄王下令取消陈国的国号,将其划为楚国的一个州县,打算让公子重来管理。子重听说自己要为县公,心里非常高兴,谋划着什么时候上任。出使齐国归来的大臣申叔时,觉得楚庄王做的很不妥当,特意前来劝说。申叔时给楚庄王讲了个故事,说有个人牵着牛,为抄近路,走到别人田里,践踏了人家的庄稼,田主很生气,于是没收了耕牛。
申叔时看着楚庄王说:“大王,如何处理这个案子?”
楚庄王想了想说:“没收耕牛太过分了。寡人会责怪牛主人,但最终会把牛还给他。”
申叔时看到楚王已经落入圈套就明说:“夏征舒弑君篡位,大王惩罚他一人就足够了。又取陈国,这跟没收别人的耕牛有何不同?”
楚庄王细细地想了一想,他此次征讨是为了给众诸侯做表率,侵占陈国就没有这种意义了,完全是为了领地。可是,他还是犹豫再三,下不了决心归还。陈国那可是一块肥肉,谁不惦记,如今到了嘴边岂能不吃?
一个阴森森的山洞里,有一个老巫脸戴恐惧的面具,面前摆放几件的施巫道具。他要在这里连续施展巫术,一直不吃不喝,不停地念咒语,直至与被诅咒者同归于尽.
突然楚庄王得了一种怪病,脊背上起了一个很大的恶疮。很奇怪的是这个恶疮竟然有鼻子、眼睛、还有嘴吧,就像是一个人脸,称为‘人面疮’。楚庄王自从得了这个‘人面疮’后就疼痛难忍,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没有几天的时间就瘦的皮包骨头。而且还不能行走,连坐车都痛苦难忍。屈巫臣派人四处寻找名医,但是请来的名医匀束手无策,楚庄王日渐消瘦,眼看就要奄奄一息了。
在军营外边游荡的养由基听说楚庄王得了怪病,心理格外高兴,心想这是恶有恶报。虽说楚庄王就要死了,养由基仍不甘心放弃刺杀,想要亲手杀死他为他全家报仇。他时时观察株野宫中出现的情况,心想楚王生病不出宫走动,总要在花园里散散心,晒晒太阳。养由基趁着天还没有彻底亮的时间潜伏在宫中的花园里。只要他不自己暴露出来,很难有人想到这里会有人。果不其然,中午时分,楚庄王在宫里呆腻了,想到后花园透透气。四个人在前面用藤椅抬着他,十几个护卫跟着,大将潘党怕出意外亲自跟着,屈巫臣与子反,连尹襄老,唐狡等人正在一个偏宫里商量对策,讨论到底是回楚国,还是在这里干等。因为楚王不能长途奔波,真让人六神无主,拿不出主意。子反非常的心急,因为现在楚王要是出了意外,万一晋国,郑国来犯,斗越椒一族可能会起事,到时候楚国内外交困,肯定大乱。他实在没地方撒气,叫人把陈国的御医叫来几个,亲自拔剑把他们刺死,才算解恨。
躲在假山后面的养由基看见楚庄王来了,心里暗喜。他慢慢地用箭瞄准楚庄王,把弓拉满,一支箭向楚庄王胸口飞去。士兵们看见有人要射杀楚庄王,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没有人能阻挡这支快箭。潘党眼疾手快,一看不好,使出全力把楚王从藤椅提起,然后向后撤离。可是,潘党还是慢了一步,弓箭射穿了楚王的膝盖,疼的他赤牙咧嘴放声尖叫。养由基看见没有刺杀成功,也顾不了那么多,提起长枪冲过去想要同归于尽。潘党急忙让人给他拿来映月大刀与养由基交战,潘党不愧为潘崇的后人,将门虎子身手不凡与养由基大战二十几回合没分胜负。养由基报仇心切,不要命的拼杀,潘党渐渐地不能招架。子反与连尹襄老,唐狡听到有人行刺的呼声,纷纷操武器过来把养由基围在中间,要合力把他杀掉。尤其是连尹襄老的一对铁鞭和唐狡的双斧威力无穷,让养由基很难招架。屈巫臣招呼御医来为楚庄王取箭,御医建议楚庄王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他坚决不肯,想要知道来刺杀的到底是谁,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要命了也要杀死他。
由于寡不敌众,养由基与潘党,连尹襄老,唐狡还有子反四员虎将交战不到四十回合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可是他也没有想逃走的意思,浴血奋战,哪怕只有一死,也不想放弃刺杀。四个人把他牢牢围住,转眼功夫,养由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楚庄王强忍疼痛向节节败退的养由基问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本王?”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定要做个了断.”养由基眼中露出要喷出烈火一般的仇恨.子反看到养由基精力有些分散连刺几剑,因为没有地方躲闪,养由基身上几处被刺伤。
“你到底什么人?”楚庄王示意潘党等四人退下,“本王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楚庄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潘党,连尹襄老,唐狡,子反四人怕有意外把养由基包围在中间,围而不攻。
养由基想说自己是杨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死到临头了,怕什么,说是杨基只会连累毛嫱和魏虎,要死更多人。再说大丈夫死到临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落个光明磊落便提高声音说:“我是养国的后人养由基,特来向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讨血债。国恨家仇,一定要报,除非死了!”
楚庄王猜出了眼前的年轻人与养公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发问:“养定康是你什么人?”
“养定康乃是家父,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昏君害死了我父亲,还有脸提?”养由基一想到全家被杀就不想独活,不顾一切地冲向楚庄王,想要手刃了他.
潘党,连尹襄老,唐狡,子反四人看到养由基像疯子一样,都不再手下留情,纷纷攻击他的要害。养由基再大的能耐也经不起这般的消耗,被这四个虎将死死困住,身上多处受伤,眼前就有生命危险。但是他仍然不肯善罢甘休,拼死挣扎.
“住手,我今天不杀你,我放你走。”楚庄王瞅着养由基说。
“大王,不能放虎归山.”子反担心养由基再来行刺。
“大王,此人不除必留后患.”屈巫臣劝谏说。
“让他走,寡人愧对养家。一时半会寡人也不知道错在哪里?”楚庄王斥退子反等四人。
“你今天放走我,可不要后悔.”养由基抬头看了看病入膏肓好似朝不保夕的楚庄王。
“寡人没有下令灭养国,更没有要杀......”楚庄王咳嗽起来,打断了说话。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到陈国来,难道不是侵占它?”
“大王,不要和他废话,把他擒住,就不用和他理论了!.”子反看着楚庄王说。
说罢,子反率先来到养由基跟前,其他三人也手握兵器跃跃欲试,一场厮杀一触再发.楚庄王正在犹豫,想是否要放走这个年轻人。
“三弟,快走!”养由基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蒙面人站在宫墙上,抛过一根绳索。
养由基明白现在不走,可能真的走不了了,脚一蹬地,用力一拉绳索跳到了宫墙上,然后飞身跳上战马,扬长而去。楚庄王看到养由基到了宫外,子反要追,他也没有阻拦。等他们追出宫门,人早已无影无踪.
两匹战马,一前一后,跑出很远,看到没人追赶才停下来。前面的人拿去脸上的黑布,果真是孙叔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