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殊!”
听闻身后的轻呼,徐天殊从回忆中醒转过来,再度瞧了眼手中琉璃瓶内的魂魄,他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回头拱手道:“楮师兄!诸位师兄弟!”
黑暗的石窟内,唯有两堆篝火提供了些许光亮,而其中一名面色苍白的青年,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徐天殊身前,并虚弱地说道:“徐师弟,天南说你要独自一人留下?”
“嗯。”
“虽然不知晓他们在搞什么阴谋,不过需要集齐冥界与魔界的力量,才能诞生出来的妖魔,必定乃是绝世凶物!咳咳咳!”楮知白似乎体内伤势极重,咳嗽了好久才稍稍平复气息,“此行前去,你十死无生,很有可能都不会干扰到他们的法阵!你……真的要去吗?”
“嗯,无论是为了私仇,还是人间正道的安危,我都必须前去一试,甚至早些时候,我只想要与天南兄来此险地,可你们却非要跟来。”徐天殊无奈地说道。
“自然要跟来,否则我这蜀山首徒的风头,可全被你徐天殊给抢去了,哈哈哈……咳咳咳!”
“楮师兄!”
“无妨,些许伤势,回去静养些时日便好了。”楮知白摆了摆手,直视着徐天殊的双眼,认真地说道:“你可曾想好遗言?或者衣冠冢上刻些啥字?”
“楮师兄,我这还没死呢?议论这个有些不妥吧?”徐天殊瞧着对方认真的表情,顿时有些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当然要趁你没死就问清楚,若你死了还敢托梦来吓唬我,我定要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徐天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可当他递出手中那琉璃瓶时,神情又带了些许哀伤。
“这是我师妹被打散的魂魄,希望师兄回去人间后,好生助其转世投胎,还有……”徐天殊突然停顿了下,转身瞧向远处篝火旁的一个背影,“还有天南兄……”
“我懂!你们乃是至交,他绝不会让你独死,我已经偷偷吩咐下来,待会八卦门重现之时,必会将其打昏,然后将其带出去。”楮知白也收敛了笑意,说道。
“还是楮师兄心思细腻。”
“只是没有必要徒增伤亡罢了,若非……”楮知白叹了口气,“若非你实力最强,而我也想赌一把,才不会将你留下!”
“楮师兄,你不必如此。”徐天殊安慰道。
“临别之际,我有一物赠你。”
楮知白散去脸上的愁容,解下腰间的佩剑递到徐天殊手中,而徐天殊微微拔出此剑,瞧见那通体漆黑的剑身,以及萦绕在心头的寒意,顿时惊讶地说道:“这……”
“此剑名曰‘诛邪’,乃师尊恩赐与我,虽然你我非属同宗,私自将此剑转授与你略有不妥,但共为正道一脉,你又要去行此大险,想来师尊知晓了也不会怪罪。”
徐灿闻言并未推辞,只是又拔出一截剑刃,轻轻抚摸泛着幽光的剑身,显然是有些爱不释手。
“若要祭出此剑,你得轻呼她的名字,她才会回应你!”
楮知白还欲交代些什么,却见洞窟外白光乍现,随后便有一个巨大的八卦漂浮于半空,并且当八卦停止变幻后,于正中打开了一扇大门。
“八卦之门只能维持片刻,诸位师兄弟,随我速速离去!”
话音方落,远处的天南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身旁一人打昏在地,随即又被人扛在肩上,然后众人纷纷御剑朝着八卦门飞去。
就在楮知白带着琉璃瓶即将消失在八卦门的刹那,他忽然又回头大喊道:“徐天殊!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徐天殊盯着八卦之门一字一字地重复了几遍,在其消失于虚空后,他闭上眼睛流下了两行清泪,可再度睁开眼时,眸中却绽放夺目的光彩。
“除了师门传授于我的功法,我还自天道中领悟了一招,此招名为‘孤心’,无关乎自身法力,而是凭借至纯之心催发,今日能否干扰那些妖魔的阴谋,便全仰仗此招与诛邪剑了!”
由于八卦门大开的动静,此地已然被冥界与魔界之人发现,就在漫天黑气弥漫而来时,徐天殊却坦然自若地迈出洞窟外,盯着悬崖下方某处巨大的法阵,骤然便御剑冲去!
法阵四周弥漫着炽热的气流,连那些冥界与魔界之人都不敢靠近,而随着距离法阵越来越近,徐天殊觉得自己的神智开始溃散,身体也仿佛要融化一般,甚至师父师母,诸位师兄弟,还有……师妹的笑颜也一一展露在眼前。
“徐天殊,我叫徐天殊,我是一个有家之人,我不会忘记!不会忘记!”
徐天殊左手持剑右手掐指,化作一道流星坠向法阵,而此时此刻,自那血红炽热的法阵中,骤然踏出了个通体漆黑,却只生有独眼的人形妖魔,他正要仰天怒吼,却被从天而降的流星砸中了脑袋。
无声静默中,流星崩碎成无数碎块,甚至有些融入了那些撕开的空间裂痕中,而站立的人形妖魔眼神却陡然变得呆滞,然后身体炸裂成肉泥,只是那些地上的肉泥却仍在蠕动,似乎竟是还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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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笼罩的高塔上,站立着一个长发遮面的男人,他仰头看向迷幻黯淡的天空,发觉天上的七只巨眼,其中有一只忽然开始闪烁,随后便归于黯淡。
“唉!”
男人叹了口气正要回头,却似乎又感应到了什么,陡然朝着天空瞧去,却见天空某处毫无征兆便出现了一只眼睛,睁开之时露出夺目的血光!
“寂妖虽死,却化身为族,甚至还有一丝仅存的灵智寄托在妖子身上,助其成为八重眼之一,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男人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回去端坐,待其堪堪抚平衣衫棱角之时,身前竟是无声息地又出现一位青年,而男人却没有一丝诧异,仅是面色平静地问道:“此生如何?”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闭眼端坐,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但过了半晌,他还是茫然地睁开了双眼。
“又全然忘记了吗?”瞧见青年没有反应,男人便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为何要为你开后门吗?古神传承向来为八重眼优胜劣汰,可我看好你,因为你身怀绝世孤心,那可是修炼了上古千世劫才能媲美的极致境界,而千世劫连古神都不敢轻易触碰。”
“我记得。”青年扭过头去,盯着迷幻的天空,“你我之间的约定我还记得,我以成为八重眼之一为条件,跟你换取千世劫的修炼法门,若我修炼失败,便替代你成为古神。”
“那你可还要去下一世?”
“自然,我还未放弃。”
“明明孤心乃是世间至极了,可你为何却要如此执着去经受那千世劫,唉,也罢,再多几世你就会……也许就会放弃吧。”男人盯着已然石化了大半的手掌,“只是,我未必能等到那一天了。”
青年闻言站起身来,走到高塔边缘毫不犹豫便跳了下去,在狂风吹乱发丝之际,他呢喃说道:“我愿意去历经千世劫,本就是要碎掉那颗永生相随的孤心,而并非为了什么古神的传承,这一赌你会输的!”
盯着天空的八只巨眼,尤其是其中一只黯淡的眼睛重新亮起,男人轻声地说道:“等你下一世结束归来,未必还会是这个想法,我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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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寒冬,连续刮了几天大风,天气预报上的温度线都骤然下降了一个台阶,连新闻里都提醒说要注意保暖、谨慎出行,可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清晨起来生煤炉的一位年约五六十的妇人,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妇人诧异地穿过院子,拉开大门的瞬间,她便瞧见门口放着一个襁褓,襁褓内的婴儿哭得泪珠都在皱巴巴的脸蛋上,聚拢成一个“小水塘”了。
妇人赶紧将襁褓抱了起来,瞬间她感觉一阵莫名的心酸,不禁便流下两滴泪水,她诧异地抹了一下,随后又发觉脸上一凉,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坠落在她的发丝与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