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瀑布水势湍急,怒江之水浩荡雄浑,两相交汇,暗涌密布,沙石俱下,确是一处凶险之地。
汪扬蓦然间掉入水中,手脚并作,用力拍水,可是脚底下的漩涡一涌,一股引力猛然而生,猝不及防之下,已被卷入水底去了,好在此处沙石淤积,堆出了一片小小的水下平原,兼之水深又远不及怒江,一瞬间却已触底。
水下的泥石翻滚,不时击打在身上,异常疼痛,汪扬运功屏息,用力向外游去,不多时,便脱离了这片水域,浮上水面之后,正想破口大骂,忽见一个巨大的青色葫芦犹如浮岛,摇摇晃晃的漂在眼前,夜天一一脸笑意,正坐在上面。
“哎呀,这是什么宝贝?”汪扬好奇之下,游水过去,正要触摸,葫芦咻然一转,竟然又跑回小船身边。
夜天一笑道:“臭小子,真正好玩的东西马上就要来了!”说着掷出一柄精铁长剑,悠然破空,直奔汪扬而去。
汪扬冷哼一声,从水中一跃而起,接了长剑,瞥了一眼,正是那乌篷小船所藏之物,当即怒道:“练剑就练剑,你将我弄到水里干什么?”心中憋了一股怨气,却不敢发作,只得奋力向岸边游去。
没承想只游了几尺远,夜天一凌空赤手,忽然向汪扬拍了一掌,疾风随掌而至,没入水中,只听‘轰隆’一声,一排浊浪从水底涌出,泛起丈许高的水墙,一下子将汪扬逼回了那片激流涌动的区域。
“听你老子说,你所学的功法,名叫青玄功,上面有一路青玄掌法,一套青玄剑法,还有一门闪转腾挪的身法,好像叫什么……对了,‘游鱼’身法!”夜天一将汪扬所学,一口道出,不过脸上却是一副鄙夷神态,嗤笑道:“那功法我看了看,也还凑合,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学的,太差劲了,这哪里是鱼儿,便是一条虫,也比你好看些!”说着,手掌翻飞,又是一掌,直打得汪扬周围水浪翻涌,沙石俱下,搅得汪扬片刻不得安宁。
“老家伙,你以大欺小,有本事,你下来,咱俩比划比划!”汪扬提着长剑,从水底凫了上来,大为恼火,顾不上什么师徒身份,张口便骂,夜天一这几掌下来,以让他喝了好几口水,被沙石打中了数次,疼得他倒吸凉气。
“哈哈哈哈,想跟我打,先接我一剑再说!”夜天一单手一划,一柄长剑从船舱之中悠然飞出,翻转几圈,向汪扬飞掠而去。
铮!铮!铮!
一阵金铁交鸣,那把长剑就像生了眼睛一般,疯狂的向汪扬四周刺去,他身在激流之中,脚下全然无从着力,再加上水下沙石翻涌,还要小心避让,因此当头上的飞剑攻了过来,一时间,手忙脚乱,奋力挥剑对抗了几次,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视野之中全是剑影,不多时,便支撑不住,被刺了几剑。
“那青玄功之中,游鱼身法轻盈飘逸,掌法凌厉果断,剑法精妙而不繁,只有区区一十六式,你占了这些便宜,却打不过我老头子手中的一柄铁剑,真是可笑!”夜天一又说了几句,手指一动,那柄长剑,蓦然间从江水中冲了出来,水光闪闪,又向汪扬攻去。
听了夜天一的话,汪扬哪里还不明白,对方这是在指点自己,水无常势,变化多端,正是修习游鱼身法的绝妙之处,水中沙石繁多,趋避闪退之中,掌法正可以派上用场,至于那一十六式剑法,更可以与夜天一手中的长剑相斗,如此一来,尴尬之局立时可解。
可话虽如此,汪扬以往修行,练剑便练剑,用掌即用掌,从无一日,身法,掌法,剑法一块使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让他难以适应,可长剑潇潇,攻势不停,虽然明知没有生命危险,但他骨子里的傲气忽然涌入胸膛,心道就算给你刺死了,也不受你折辱。
汪扬生于富贵之家,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亦非今日而始,平日里修行虽勤,多半可说是汪清络所迫,从未倾尽全力,此时被逼无奈,却得全力以赴。
默念着武学歌诀,回想学武时候的一幕幕情景,拉开架势,诸般武学,虽然生涩滞然,却也慢慢用了出来。
脚下沙石流转,汪扬便留心感应,有时踩踏其上,借力上升,有时避让其锋,游转往复,遇上大的沙石,若无法躲避,便发掌对抗,他昔日之时,掌法疏于练习,根底颇差,发了几掌,劲力不够,准头又差,总是不能运转如意,大石未能偏离、破碎,随即撞到他的身上,恍惚间,只觉得好像被巨锤击中,五脏六腑好似瞬间偏移,痛得他眼冒金星,骨痛如裂,身子如同败絮,被撞得四处乱晃,如此一来,另一只手里的长剑,指东往西,剑招施展的乱七八糟,不多时,便又被那长剑乘隙而入,狠狠在胸口上刺了一剑。
说来也怪,汪扬每一次受伤,不是擦破了油皮,便是浅浅的一道伤口,都不算什么严重伤势,两人相斗,状况多变,又隔着数丈之远,夜天一的长剑居然能够精细入微,不见血迹,实在是神技。
两人斗了一会儿,汪扬渐渐败下阵来,他一面要闪避沙石,一面要发掌对付水中流过的异物,还要跟夜天一手中的长剑过招,这一心分作三用,很快便顾得上脚,顾不了头,接连挨了几剑,又被水中流过的石头打了数次,而且在激流之中游泳潜伏,力气耗得飞快,不到盏茶功夫,便酸痛到全身无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沉入了江底。
“这么快就不行了,唉,真是让为师脸上无光啊!”夜天一非但不出声鼓励,反倒出言讥讽,手掌轻轻挥出,一缕绿色的光带,从掌心而发,犹如锁链,‘咻’的一声没入水底,一下子便将汪扬捞了出来,而后轻轻一动,将其放在船头平坦之处。
“唉!”望着汪扬昏昏沉沉的狼狈样子,夜天一摇了摇头,终于没有再笑,伸手在他的小腹上,按了几下,随即一股江水,‘滋’的一声,便从汪扬的嘴里冒了出来,待得他腹中积水排净,伸手一弹,一枚淡绿色的丹丸,便落入他的口中。
“这是补充体力的药丸,你赶快吞下!”
汪扬呼呼喘着粗气,将药丸嚼碎吞下,不多时,便觉得小腹之中涌出一股热流,流散到四肢百骸之中,流逝的气力,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恢复起来,不多时,气力渐渐旺盛起来,手掌撑地,才坐了起来。
忍受着身体各处,一波波酸涩痒痛带来的不快,望着夜天一的脸,汪扬苦笑道:“师父,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夜天一笑了笑,道:“这只不过是昔日的苦果,你早些时候没有吃了它,放到今日,腐败软化,再来吃,那苦味自然是更为浓烈!”
说罢,看了看远处渐渐消散的白雾,对汪扬叹道:“自古以来,一个人的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你肩上的责任是够大了,可惜你的能力却太小,现在不多吃些苦头,将来有朝一日,即便是想回过头来再受这些煎熬,恐怕也没这个机会了!”摇了摇头,蓦然间便收起了,那些在汪扬看来,有些不知所谓的话,试探道:“还继续吗?”
汪扬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心中尽是愤慨之情,有些昏沉的大脑之中,忽然飘过东方歌,舒心海,袁小楼等人一脸无耻笑意的脸,让他心中顿时不快起来,用力将这些人抛出脑海,随后,忽见明月在天,江水滔滔,一个清冷孤绝,却让汪扬为之心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岸边。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注视,那女子忽然转头看向身后,这一回眸,只激荡得汪扬胸中情意绵绵,不能自已,可是突然之间,女子身边,冒出了一个一袭水墨衣衫,风度翩翩的男子,一把将女子搂入怀中,两人相依相偎,俏立江岸,淡淡的月光之下,犹如神仙眷侣,这一变故,只气得汪扬胸口窒息,疼痛难忍,恼怒之下,狠狠的摇了摇头,将这一幅画面生生撕裂。
汪扬好不容易才从中回过神来,看着身前笑意融融的夜天一,沉声道:“今日就陪你练个痛快,请吧!”说完,提起长剑,竟然又跃入了江水之中。
夜天一望着这片刻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的汪扬,心中一阵惊讶,思索了一番却也不明缘由,当即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运起长剑,跃上江中漂浮的青色葫芦,嘴里咕囔道:“臭小子,明明是我陪着你,睁眼说瞎话!”
“看剑!”
长剑破空,伴着的,还有汪扬一阵阵的痛哼之声。
(祝大家新年快乐,羊年得意!(^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