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青罗镇,向东南方行了四五里地,就见一条自东而西,怒浪滔滔的大河,截断了去路。
那便是怒江。
此时,风雨如晦,雾锁江面,水况十分恶劣,但岸边的码头上,人影绰绰,千帆竟过,好不热闹,丝毫没有因为这场暴雨而受到影响。
青罗镇所产的灵丹,除了本地贩售之外,绝大多数的灵丹都是通过水路,销往云国各地,怒江江面宽阔,河水够深,可以行使大船,一年四季,码头上的货船川流不息,循环往复,热闹程度,比之青罗镇之中的坊市,都是丝毫不差。
汪扬被夜天一拦腰抱起,在屋顶上吃了一路的雨水,衣服湿透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加之两人走的尽是偏僻无人之处,约莫盏茶功夫,才到了怒江岸边。
此时正值酷夏之日,但见江岸边人许高的芦苇蓬蒿,郁郁葱葱的长满了江岸,好似两条绿带,江面上烟雾迷蒙,垂在河面之上,两相交映,煞是好看。
两人刚到岸边,仿佛发了什么讯息一般,密密麻麻的货船之中,两艘乌篷小船,摇着木浆,徐徐从中划出,不多时,便来到两人面前。
船上下来了两个男子,一个高高瘦瘦,犹如竹蒿杆子,另一个矮矮胖胖,好似酒缸,两人形貌虽异,胸前却都绣着魔药阁的标志,显然是自己人。
一上来,便弯下腰,深深的行了一个礼,叫道:“夜长老,少阁主!”
夜天一点了点头,示意两人起身,问道:“东西可置办齐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谨遵长老法旨,已经尽数办妥!”
夜天一点了点头,醉态依然,一旁的汪扬,见了两人,心中却窃笑道:“这两人生得奇怪,搭配起来,可就更奇怪了!”接着又打量几番,只见两人神色俨然,垂首而立,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两人,汪扬脸色微微一变,想到终于要落入这酒鬼的手中,心中大是不安,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抱着肚子,叫道:“哎呀,这肚子怎么疼起来了,不行,我要上茅房,你们先等我一等!”身形一动,就欲离开。
“再忍耐忍耐,到了地方再去不迟!”哪知夜天一一把抓住汪扬,身子一跃,便上了其中一艘小船,那两个男子,紧随而至,分掌木浆,破水而行。
货船重重,船与船之间的空间非常狭小,但这两艘乌蓬小船,在那两个男子的掌控下,穿行如飞,不多时便出了码头,而后,视野豁然开朗,茫茫江面不见边际,木浆翻飞,小船便犹如离弦之箭,向东行驶而去。
船舱之中,汪扬本来想找一套干净衣服换上,奈何船舱之中,除了一方红衫木桌,一套酒具,两床薄被便再无它物,心里暗骂做事之人不够周详,尽是些酒囊饭袋,出了船舱,只见另一艘小船与其并肩而行,相距不过丈许,心中一喜,一个纵跃便跳了过去。
到了那边,撑船的瘦高男子脸色一变,忙低身行礼,道:“少阁主!”
汪扬没有理会他,径直去了船舱,一揭开布帘,嘴巴便不由得张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狭小的船舱之中,一把丈许高的黝黑长剑,犹如神兵,赫然躺于地下,旁边的另放有数百把精铁长剑,寒光闪闪,锋刃极薄,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而旁边,还放着一堆诸如铁链,铁锁的古怪物件,一堆东西,几乎占了船舱里所有的位置,把汪扬都看傻了。
汪扬脸上阴晴不定,这小小的船舱之中,怎么放了这许多兵器?难道是要去打劫吗?
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苦笑,真要打劫,不要说夜天一了,这一路观察,外面撑船划桨真的两个汉子,武功恐怕也强于自己,何苦带上自己这个拖油瓶,再说了,汪家不是巨富之家,但也没有沦落到打劫作恶的地步,此时再想想先前码头边,几人的对话,忽然恍然大悟,这些物件,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早就听说,夜天一的手段几近诡谲,这一次算是见了世面了,当下气哄哄的走了出去。
“少阁主!”瘦高男子看了一眼汪扬,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里面的东西是做什么的?”汪扬问道。
“属下不知,只是按照夜长老要求尽数办理,还望少阁主见谅!”男子一副秉公办理的模样。
“哼!”汪扬飞身一跃,又到了旁边的小船上面。
“师父,您到底想干什么啊?”汪扬来到船头,摇了摇横卧在地,正在喝酒的夜天一的肩膀,问道。
“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夜天一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而后便没有反应,任凭汪扬怎么说,都一言不发?
汪扬气得坐到一旁,看着脚下哗哗作响的江水,又望了望不再下雨,却依旧阴翳的天空,心乱如麻。
……
约莫半个时辰,小船行到了一处岔口,一处是浩荡的江面,一处是激流涌动的小道,小道直取北方的大山,雾水蒙蒙,水声震天,汪扬向里面望了一眼,隐约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瀑布,立时明白这水道应该是给瀑布长年累月的冲刷,开出了一条水道,与怒江交汇,方才形成了那处岔口。
这岔口之处,两股水流相交,水势十分激烈,两艘小船刚刚行到这里,便给水流冲开了。
似乎是到了地方,两个男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个胖子伸出木浆,撑在另一艘船的内壁上,一用力,两船因为木浆相连,同进同退,不再分开,见机,那瘦高个男子翻身船舱,抱出一堆铁链,寻到锁头,猛的掷向东北方,河岸上的一株大树的树干上面,铁链借势在树干上面绕了几圈,便牢牢的捆绑住了,另一端则被男子附在船头的一个铁环之中,然后只听‘喀喀喀’的一阵响,铁链猛地拉直,小船左右摆动,却是不再退后。
依法而为,男子又在西北方向的一株大树上栓了一根铁链,两相交叉,便如同巨人的两个手臂,就这么将小船固定在怒江之上,水流最为激烈的一处水域。
眼见男子成功,一直在喝酒的夜天一叫了一声汪扬,便与其一同跃入固定好的小船之中。
瘦高男子又跪地,道:“大人还有何指示?”
夜天一笑道:“好了,你们可以走啦!”
男子向两人点了点头,躬身来到船边,忽然转身,脚踏船板,飞也似的落入了另一艘船。
那船头的肥胖男子也躬身行了一礼,撤了木浆,与那瘦高男子,乘船而去。
汪扬惊道:“这就走了,把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啊?”说着跑到船尾放声疾呼,可那两个汉子,顺着水流,船走得飞快,就这么片刻功夫,便隐没在水雾之中,不见了踪迹。
汪扬骂了一声,气势汹汹的回到船头,却不见了夜天一的身影,还欲骂人,忽然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眼前黑影一晃,一条铁链,拦腰而过,绕了几圈,将自己牢牢锁住,惊怒之下,循声望去,只见乌蓬上面,夜天一邋里邋遢的身影,赫然而现。
“师父,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势单力孤,汪扬不敢再骂,只得改用怀柔策略,哪知道,夜天一全然不觉,呵呵笑了两声,道:“娃娃,今天的浪头又高又大,正适合练功,真是便宜你了!”手掌一动,长链飞舞而起,直直的逼向汪扬。
心中暗叫不妙,正想说话,忽然腰上一股劲力传来,汪扬便不由自主的飞上了高空,而后在夜天一古怪的大小声中,一头扎进了打着漩涡,水浪斡旋的江水之中。
“救命啊!”只来得及大叫一声,汪扬整个人,便尽数没入了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