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外的景致果然是另有洞天,水质清澈了很多,空气也清明了许多。皎月慢慢升起,天空星光璀璨。七月樱已唤回她的消凉伞,凤凰火又拔了根凤羽化成凤羽舟,继续前行。夜曦月说:“这空气与天空这般清明,想来结界应该结束了。”
七月樱点点头表示赞同,可夜朔月却并不赞同,对他们道:“还是小心点为好。”
水镜般的水沼上莹莹点点的好像开着一些紫色的小花,空气中凝满这紫丁香的花香。和着水中的味道,自成一股独特的芳香。七月樱大大的吸了一口道:“可真香啊!香的都不想呼吸了。”
夜曦月与夜朔月的脸色却不大好。这种香味他们最清楚,黄知玄死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的就是这种味道。
有没有毒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夜曦月与夜朔月还是以防万一的屏住了呼吸。一只黑底蓝纹红点的花蝴蝶翩翩而飞,款款而落,七月樱伸出纤纤玉手准备接受这美妙的精灵。凤凰火看到后立马将她护在了身后,烟锅子对着那蝴蝶轻轻一吹,那蝴蝶就化成了黑色的灰烬。夜曦月看到后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对七月樱说:“这是花蝴蝶,专爱引人去坟墓堆,唤起尸妖,将活人拉进坟墓中蚕食。身上散发的蝶粉有迷惑人的作用。刚才幸亏凤凰火眼疾手快。”
七月樱冷哼,“花蝴蝶!白芦希的把戏还没结束吗?”
茫茫水沼一片荒凉,凤羽舟也唯靠一盏马灯照明。马灯照耀处,竟然黑压压的来了一片的蝴蝶,夜曦月还未来得及对大家说屏住呼吸,那个被夜朔月救上来的小巫就被一只蝴蝶迷惑了,直接跳到了水中,游回潋滟结界中。夜曦月透过结界之光,流光下,那个小巫瞬间被水中的尸妖粉碎,一片血水晕染开来。
她愣了半刻还没反应过来,夜朔月一把捂住了她的鼻息,然后对大家说:“屏住呼吸,不然沾染到蝴蝶。”
大家纷纷闭住呼吸,花蝴蝶的魅惑功夫用不到他们身上去,好像也是着急坏了,在他们的头顶盘旋,蝶粉纷纷落在了他们的透顶和衣服上。夜曦月眉头皱了皱,似乎已经有些控住不住自己了。夜朔月紧紧的将她的鼻息捂住,丹田之气发出的声音对她道:“平静心绪,平静心绪。”
旁边的七月樱虽然术法高强,此刻却也跟夜曦月差不了多少,凤凰火只能将她直接护在了凤羽裳中。她也才平静下来。小道士本就是心净纯明,倒还受得住这蝶粉的疯狂侵蚀。
暗夜中走来一个俊俏的男子,那男子的衣着跟他的蝴蝶般黑底蓝衣。若不是他俊美的邪魅,或许就是人间的一个佳公子模样。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跟凤凰相比还是稍显小家碧玉了些。他背上背着一把剑,但那把剑却好像从来没用过一般,一点磨合的痕迹都没有。花蝴蝶明朗的声音说道:“都让雪姬跟你们说了让你们别来,还偏要来,是觉着自己的命太长了吗?”然后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们只知道蝶粉的厉害,却不知道蝶蛹的厉害吗?”
夜朔月脸色一紧,冥生剑立马向花蝴蝶扫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夜曦月,七月樱,小道士纷纷被蚕蛹如铜墙铁壁般包裹住。凤凰火毕竟上古神,一挥凤羽,原本要包裹他的蚕蛹瞬间变成了灰烬。凤凰火在夜空中,向他们三人喷出凤火,可已经包裹完成的蚕蛹却如鸡蛋在温水中煮一般,蛋壳纹丝不动,但里面的蛋黄蛋清却凝结成块。
夜曦月七月樱小道士在里面简直都快要被烤熟了,可无论怎么呼喊,外面都听不到丝毫。花蝴蝶嘴角邪魅一笑道:“你要再这么烧下去,待会他们可就都熟了呢!”
夜朔月冥生剑向那些蚕蛹般的蛋壳上砍,如此上古利器却也不能在蛋壳上留下分毫痕迹。而里面的人更是不好受,夜已深,梦咒又一次袭来,虽然他们在里面不能动弹,可将死之心却是越来越浓烈。即使不能动弹,可当恐惧悲伤致死,人的身体虽然没有丝毫伤痕,但心若是死了,人便也就死了。
花蝴蝶冷哼道:“今天是第五天了吧!梦咒已侵袭入髓,别再做无妄的挣扎了!他们活不了了。”
夜朔月面上虽没有表露出半分忧伤,但他知道,天亮之前,必须要将她们从蚕蛹中解救出来,并将他们从梦境中唤醒,否则……
他在夜曦月的蚕蛹外歇斯底里的大喊:“曦月!不能睡!不能睡!”
可瞌睡虫这种东西,这世间还没有哪个人能够抵御得了的吧!所以说巫师的蛊虫厉害,这世间又有哪个蛊虫能比瞌睡虫还要厉害!梦中,夜曦月已经跳进了梦泽湖中,在她感觉自己就要被溺死的时候,她却来到了天堂。那里她看到自己正在被百神审问。仙雾缥缈氤氲,佛祖玉帝高高在上,百仙臣对她怒目圆睁。她面容凄惨身形萧条,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接受着神的谴责与惩罚。终究她迸发了所剩不多的所有力量,怒吼响彻凌霄宝殿,她问众神:“为什么普度群生是我佛无量,体道法天是慈悲为怀,男女之情不甘外人半点关系却变成了罪孽深重了啊!为什么你们信奉着天法自然却不为红尘做任何事又偏偏还要受芸芸众生的敬仰爱戴,你们凭什么?为什么彼岸夕畔,昆仑墟下众生营营扰扰,魂归忘川而停滞不前,弥留人间作乱,三千弱水翻腾了几万年你们不管不顾,我与倾落椿送他们登上彼岸,你们却要将我们置于死地,你们到底是什么狗屁神?是什么混蛋佛。”她狠狠的看了眼那个月白袈裟的她心中的菩萨,菩萨低眉垂首,她手中的天机昆仑镜被她硬生生的掰成了两半,她原本花瓣般的嘴唇露出一丝冷笑,花瓣般的嘴唇变成了黑红色,三千及腰青丝兀自生长三千尺如同妖发,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倾落椿突然向前来对她假惺惺的喊了声“姐姐不要!”可为时已晚,她已堕落为妖魔,在这威严的大殿之上只留下了一块破残的天机昆仑镜,那曾经是她荣耀的象征。
夜曦月的眉头深锁,她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自己的痴念终究被那镜之心给吞噬了,她变成了一个妖魔,让原本纯净无暇的昆仑镜也变成了一面魔镜,魔镜之光,有吞噬凡人心魄的能力,当时只要是照过镜子的人,无论是水镜还是铜镜,都被掠走了心魄变成一个痴痴呆呆的人,她的菩萨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没有还手,她哭的悲痛欲绝,最终以镜之心的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从此香消玉殒。半面昆仑镜在她魂飞魄散的刹那,白光乍起,日月黯淡,镜之心的冰辉通天彻地,白光刺目,很多附近的居民因白光乍现,刺眼夺目,都成了盲人。妖魔之光照落大地,人间一片曾经的含华葳蕤之地瞬间变成一片万倾碧玉,那是梦泽湖所在的地方。
在地狱的入口,她又遇到天堂凌霄殿中的那个月白衣衫的菩萨。奈何桥彼岸花开的正娇艳,他仍旧如月之神灵一般出现在这黑暗而嶙峋丑陋的奈何桥上,他对她说,“天上的神们给你下了诅咒,生生世世永受殇情之苦!你……,跟我走吧!这里的轮回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苦笑,深知在自己掌管了瑶池守护昆仑镜的时候,倾落椿就已经暗暗给她下了情咒,“死于非命!当时不过觉着她多此一举,终究还是姐妹。现在想来,跟那些神明们,又差距了多少呢?哼!也就这些伎俩了吧!既然这辈子注定了不能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何必这般日复一日的在他们的嘲笑中折磨受苦”,她的清眸留下一滴泪,只问眼前的这个佛“跟你走,你能带我去哪里?你可是个菩萨啊!带我走了,他们又怎会放过你?我只想知道,你的心中,是否曾经也爱过!”
佛继续低眉垂首没有说话,她冷笑,随即自散尽三魂六魄,在漫漫黑暗的地狱中哭泣“这就是如来给我的惩罚吗?这辈子都让我爱上自己不该爱的人!生生世世,受此折磨!今天我就散尽魂魄,我佛如来是否要将我的每个魂灵的转世都受此劫呢?。”
在黑白鬼使到来之前,他将散了的魂魄收回,但终究还是逃了一魂两魄!是收不回还是故意放走的呢?
五万年过去了,一魂两魄几经轮回,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喝了一遍又一遍,“夜曦月,你的前世,原来是那么的不堪啊!我的哥哥!就是你们那些自诩普度众生的神佛送给我此生的劫吗?高高在上的神明!你们的伎俩几万年了,还是这么不堪啊!”她听到梦境之外有个声音一直在响,是朔月的声音,这一整夜,他都在喊着她,一边喊着她一边阻挡着花蝴蝶。现在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夜朔月!我的哥哥!他们送给我的孽债啊!如果现在,花蝴蝶将你杀死了,高高在上的他们的阴谋这一世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呢?”
“曦月!醒过来,曦月!”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泛阴白,夜朔月的声音越来越歇斯底里。他的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体力也已经透支到极限。虽然现在的花蝴蝶也并没有好多少,可濒临死际的刹那,不过是一只蝴蝶挥一挥翅膀的力量而已。夜曦月冷漠的睁着眼睛,看着那只蓝萤萤的蝴蝶在夜朔月的头顶之上慢慢的撒着荧光般的毒粉。
但见已经醒来的夜曦月手中弓开如半轮秋月,箭发似闪电流星,“嗖”的一声破空响,一只箭刺穿了蝴蝶的整个身体,那一箭将他射飞一仗外,他“扑”地一声从半空中跌将下来。玉虚弓已安静如初。夜曦月冷漠的看了眼花蝴蝶,眼风瞟了眼她最亲爱的哥哥,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待他啊!
夜朔月看到自己的妹妹已经醒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冥生剑终于倒下,他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夜曦月冷冷的看着蓝蝴蝶和夏沫未漾,见他们还欲再进犯,玉虚弓再次扬起,恍如数颗流星划过,刺穿了毒蝴蝶无数,夏沫未漾娇俏的面容也被划了一道血痕。夏沫未漾很在乎自己的容貌,现在愤怒极了,可当她继续向前时,又一支箭已经刺穿了她的臂膀。她愤怒极了,夜曦月冰冷的容颜上冷漠的眼眸看着她道:“再上前一步,信不信这一箭将会刺穿你的心脏。”好汉不吃眼前亏,花蝴蝶强拉着夏沫未漾逃离了云溟水沼。
夜曦月虽然醒了过来,但七月樱小道士现在因梦咒深种,身体已经冰凉,气息也开始越来越微弱,凤凰火一直在喊着七月樱一如刚才夜朔月在喊着夜曦月一般。
所有的结界被破,凤羽船载着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西斋舍,夜曦月上前抚了抚七月樱和小道士的额头,冰冷如雪。夜曦月看了眼对岸,对凤凰火道:“这西斋仙草妙药众多,这是用紫铃花做的梦咒,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解咒的草药便是紫铃花的旁边的红叶草,两种草药相生相克,还请大人去找一下。还请快点,天马上就要亮了。”
凤凰火点点头,刚要走,就发现岸边来了个绝美的紫衣女子。那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眼睛,但即使那半露着的面容,即使看着有些憔悴,肤色也有些苍白,但那清辉般的容颜依旧美的让人窒息。
紫衣所到之处,尽皆紫铃花开,她一身淡紫色的纱裙随风飘曳,凤凰火二话没说,也没多看她一眼,便掠到她的身畔找了很多的红叶草拿给夜曦月。
夜曦月也只是淡淡的看了眼紫衣后,便让凤凰火吸一口烟斗,对着那些草药吹了一口仙气。紫衣并不着急,就那么遥遥的在水畔低着头等着他们。
夜曦月则快速将那些草药放在手心施法揉碎,登时整个西斋和云溟水畔都充满了一股子清新的生气,仿佛原本结界中充满着死亡气息的空气在这里瞬间苏醒般颤动了起来。每个嗅到这香气的人,都似乎在回忆起某片土地上。那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繁华盛放,那里空气清新的让人迷醉,徜徉躺在溪边忘记了岁月流河。夜曦月将揉碎的红叶草放在自己的嘴里,然后给七月樱和小道士都喂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