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的日子过去了三天。为了更好地辅助康复训练,最终还是买了对单拐。现在在单拐的支撑下,我已经可以站起来了。虽然大部分还是靠手的力量,但至少是能站起来了。
因为堂口出了点事情,宗德他们前天便赶回澳门去处理了,只剩下佳璐和宗贤在厦门陪着我。昨晚,我把出车祸的事告诉了晓玲。她听了非要过来探望我。我磨不过她,也就答应了。毕竟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宗贤知道晓玲要来探望,一早就和佳璐上街约会去了。只剩我一个人待在病房,等着晓玲过来。
十点多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脑袋在门外探出头,见到坐在床上的我立马推开门冲了进来。
“老哥,你搞什么。怎么出车祸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一进来,她便各种检查我的身体,劈头盖脸的一顿问。我忙打断她,说:“停停停,趁机吃老哥豆腐啊你,过去坐下说。”
她嫌弃地鄙了我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问道:“怎么好好的就出车祸了嘞?”
“喝醉啦,不小心就给撞了。”
“活该!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喝酒。”她责怪道。
“欸,能不能有点良心。老哥受伤了嘞。”
她切了一声,说:“伤到哪里了?”
“腰跟腿,短时间内可能没法走路了。”
她吃了一惊,说:“什么!那么严重啊!”
“放心啦,暂时的而已。康复段时间,就正常了。”
“你确定?”她狐疑地问道。
“当然啊,老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别担心昂,没事。”
她这才舒了口气。但马上又谄媚地说:“老哥,我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妹妹对不对?”
我太了解她了,这鬼灵精摆出这表情,肯定是又犯了什么错怕我生气,没好气地问道:“说吧,又做什么坏事了?”
她向我傻笑了几声,拿起手机对着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门口走进了一个人。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转头对晓玲说:“臭小猴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等我说完,她便跳起来跑了出去。
我犹豫了一会,扭头看向门口的身影。她站在门口进来一点的地方,双手拎着个手提包放在前面,两个大拇指不停地手提带上揉搓。
“小猴妹昨晚忽然跟我说…说你…出车祸了,我…我担心…所以…”她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大拇指飞快地在手提带上揉搓。微抬头瞟了下我,见我正看着她,便马上移开了。
“没…没事,就…就是…撞了下。”我跟着口吃说道。
没错,来的人正是柒柒。屋里的气氛瞬间尴尬到极点,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僵着。
一会,我笑了下,说:“哎,你看我。别…别傻站着呀,快进来呗,那有椅子。”
“哦,好。”她应道,小步又急促地走向椅子坐了下来,手提包放在腿上,双手依然在手提带上揉搓。
我挠了挠头,问道:“那…那个,你吃饭了吗?”
“昂,和小猴妹一起吃过了。”她回道,“你…你伤得…严不严重?”
“不…不严重,就…就被撞了下,然后…”
“受了点伤。”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下半辈子面临着瘫痪的可能。
“哦哦。”她应道,然后从包里翻出一瓶药瓶递了过来,“这个给你。我妈妈好像说过,多补钙身体好得快。”
看着她递来的药瓶,心忽然一揪,所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颤颤巍巍地接了过来,眼眶竟有些发烫。
“谢谢。”
“不客气。”她答道,低头继续搓着手提带。
我侧过头偷偷看着她。上一次见她,得是两三个月前了吧。她的头发好像是长了一点?她什么时候也学会涂口红了?她身上那件灰偏褐的无袖连衣长裙和白色镂空坎肩是新买的?现在我才意识到,过往的四年里,每次见面我光想着机会来之不易,光顾着一起兴冲冲地做这做那,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她是变化的。而我,始终没有用心去感受过那些变化。
这半年的时间,每次电话里你的那句没事背后,究竟蕴藏着多少次哭湿了枕头。想到这,我忽然一阵无比的自责与心疼。
“臭屁蛋。”我轻唤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嘴唇,说:“我…我交了新女朋友了,是认识你之前的那个女朋友,她回来了。”
她抓着手提带的手突然一紧,没有说话。
“你也安心地找一个能符合你爸妈要求的新男朋友吧。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分手是你提的没错,但是是我先放弃的,所以不怪你。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吧,好吗?不然我怕我女朋友误会。”我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一字一字地说出口。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她,一个善良美丽,乖巧可爱,正值花样年华的女生,而且又考上了县城的教师编制。而我不过是一个没有事业,没有背景,甚至现在连什么时候能重新自由行走都不知道的男人。这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让我怎么再去奢求她的好。
她抹了抹眼睛,应道:“好。”
完后,她拎起手提包站了起来,从包里翻出一个蓝色的纸星星放在桌上,说:“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骗我的。你休学的时候我数过了,而且数了三遍。只有985颗,并没有1314颗那么多。”
我不禁颤抖了下,没想到那满墙壁、满天花板的星星,她竟然真的傻到一颗一颗地去数。本来快要奔溃的泪腺又抵近了几分。
“但是,我补上了。那段时间,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折星星。这是第1314颗星星,唯一的蓝色。还给你做个纪念吧。”
说完,她跑了出去。
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腿上痛哭起来。
“对不起,臭屁蛋。明明说了不再骗你,却又骗了你。但是,我真的…真的配不上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泪水像暴雨般滴落在被单上。
哭泣中,我感到有人在向我靠近。可泪水就像山洪,怎么也止不住。
他把我抱住,紧紧地抱住,说:“哭吧,难受就哭吧。”
我一把将他抱住,更加放肆地失声痛哭。
“贤,我真的很想坚持,我真的真的很想能和她重新在一起,真的很想,连做梦都想。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实在…实在说服不了她爸妈啊。已经耽误了她六年,我不能再耽误她了啊。我不能啊。”
宗贤拍了拍我的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做得很对。明知做不到还硬撑,那是不负责任。让该走的走,让该留的留。既不失风度,又两全其美。爱情里,总该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此刻的我,已全然不顾任何形象。扑在他怀里痛哭,一味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