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他们！”
那些人举起刀，高喊着向我们压来。我们这边也都严阵以待。
“夏，你脚伤到了，一会就在边上待着。”宗德说道。
我立马拒绝道：“不行！我也去！”
“别争了！”宗德不容置疑地说，“你跑都跑不了，去了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你，还不如老实在这待着。”
那些人已经到了，伙伴们也都迎了上去。
我焦急地看着他们，心里埋汰膝盖道：“你个不争气的家伙，每次都给我掉链子。”
大刀片子果然不比铁棍。扛是铁定不敢扛，躲又密密麻麻的根本来不及躲。不一会，大伙便伤痕累累。我越看越着急。
忽然，俊楠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整个人倒在地上，赶忙举起那根已经嵌了几把刀在上面的木棍抵挡袭来的刀。
“干！”
我按耐不住了，朝人群冲过去。
“滚开！”
我抬起脚踹开跟前人，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边挥向俊楠身边的人边问道：“没事吧？”
“没事！”
俊楠站了起来。
“让你待着，你怎么又过来了！”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待着。”
我反手挥刀打掉眼前人的刀，抬起脚踹过去，接着一记回旋踢踢向他。刚旋到一半，膝盖忽然一阵锥心的痛，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回神，就看见一把刀向我劈来，连忙抽出别在腰后的匕首抵挡。
“夏！”
俊楠急忙踹飞眼前人向我跑来，一脚踹飞袭击我的人。
“你没事吧？”
他弯腰来扶我。
“没…小心！”我压住他的身体，抬脚踹向他身后的人，又扑过去，把他按倒在地，高举起匕首。
“这一刀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心里忽然响起了个声音。这一瞬间，我精神恍惚了下，迟疑了。
对手逮到空隙，提刀向我横削过来。我急忙后撤一步躲开。他挥了个空，便抬脚向我踹来，一下把我踹倒在地。还没回过神，他的刀锋又出现了。我来不及闪躲。
这时，俊楠挡到我前面，一棍子将他打趴。我松了口气，但瞬间我又瞪大了眼睛。俊楠不是继续袭向敌人，而是跪在了地上。
我急忙上前抱住他，说：“怎么了？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忽然，他吐了口鲜血。
“俊楠，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慌乱地摇着他，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一切赤裸裸地发生在眼前，我完全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邱俊楠，你不能有事啊！别吓我！你不能有事啊！”我急得快哭了。
“夏…夏…”他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说着。
“在，我在，你说。”我慌忙答道。
他微笑着说：“别…别难过，我…我经验多。”
“王八蛋！你别瞎说！给我坚持住！”
我紧紧地抱着他，泪已然在眼眶打转。
他又向我微笑了下，闭上了眼睛。
我急忙拍了拍他的脸，说：“你干嘛，别睡啊。快醒醒，不能睡啊！不能睡啊！”
可任由我怎么叫喊，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哐铛。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你们在干嘛！”宗贤厉声责骂道。
我伸回手，呆呆地看着被鲜血浸湿的手掌，说：“俊…俊楠他…他…”
宗贤瞪大了眼，连忙蹲下来，摇了摇俊楠，喊道：“俊楠！俊楠！俊楠！”
可俊楠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俊楠！！”宗贤声嘶力竭地喊道。
“夏，这个怎么算24点啊？”
“夏，快看，咱们三兄弟的记号。火海也没什么好怕的嘛。”
“夏，长大我们一起去当军人好不好？”
“夏，我刚学会一招空中转体，你快点下来，我给你看看。”
“夏！”
“夏！”
“夏！”
“啊！”
我歇斯底里地咆哮，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王八蛋！”我咬牙切齿地怒吼，捡起地上的刀冲上前去。
“啊！”
“啊！”
“啊！”
…
一声接一声地怒吼。膝盖的疼痛没有了，身体的疼痛没有了，理智，也没有了。一个，两个，三个…发疯似的一阵乱砍。一个接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倒下。短短的时间里，沙滩上躺满了人。一片，一片的血渍。大海被染得通红。海风的咸味也不见了，全是浓郁的血腥味。
“砍死他们！”
“放开我！我砍死他们！”
我不停地挣脱伙伴们的阻拦，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肉体，像一只饥渴的狮子见到一顿美妙的午餐。
“够了！”宗德大吼道，“先送俊楠去医院！”
冷风过境，马路那边，热闹依旧；马路这边，恢复了平静。
医院急救室的门口，那急救室的绿灯高亮，如针般扎向眼睛，刺痛得我睁不开眼。大伙在走廊焦急地屏息等待，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漫长的时间过去，那象征生命的绿色灭了，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大伙急忙围了过去。
“医生，我兄弟怎么样了？”我着急地问。
医生脸色不大好，叹了口气，说：“病人的整个腹部被贯穿，正好刺中心脏。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个王八蛋瞎说什么！”我一把揪起他的大白褂吼道，“什么叫你们已经尽力了！这里是医院啊！肯定有办法救活！快给我救活他！”
宗贤和伙伴们忙上前把我拉开，劝说道：“夏！冷静一点。”
宗德马上向医生致歉道：“不好意思，医生。我这兄弟他们两人感情比较深，所以情绪有点不稳定。”
医生长叹了口气，说：“没事，我理解。这种事换谁都难以接受。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节哀顺变吧。”
说完，他走开了。
大伙散落在走廊，一个个都瘫了，懵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
许久，宗德吸了下鼻涕，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王磊，你最会说话了。麻烦你帮忙想一下…想一下怎么告诉丽姨…俊楠的事，然后给她打个电话吧。”
“好。”王磊应道。
宗德又转向余望，说：“余望，你去看下医院需要什么手续，把它办了吧。”
“好。”余望答道。
说完，他转头看向手术室，哽咽地说：“其他人…跟我在这多陪俊楠一会。”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我举起手猛扇自己耳光，神神叨叨地说：“我一定是在做梦，俊楠不会离开我们的。不会的，一定是在做梦。”
我无助地狂扇自己耳光，一下，两下…我努力想把自己打醒。只要打醒这场梦，俊楠就会回来，还像以前一样逗大伙开心，陪在大伙身边。
可为什么我怎么都打不醒？为什么我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越打，越真，越想哭。
“夏，你别这样。”宗德拉住我的手，眼圈红红的。
我无助地看向他，泪水已然决堤。
他一把把我抱住，哽咽道：“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在面前倒下，我知道你很痛苦，很折磨。但是…但是坚强一点。你比大家更懂俊楠，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让他安心地走吧。”
“走开！”我挣开他后退几步，神经兮兮地说，“你们这些梦魇休想骗我，我不会上当的。给我滚开，快给我滚！这一定是在做梦！”
“夏，你冷静…”
“滚！我不会相信的！”我甩开宗德的手，仓皇转身跑向楼梯间。
拐进楼梯间，我靠在墙角，双手抱头蹲了下去，痛哭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走，肯定很孤单吧。”
“啊！”
“啊！”
…
一拳又一拳地捶在墙上。再也顾不得什么男人的尊严，放声痛哭。
“夏，这个怎么算24点啊？”
“夏，快看，咱们三兄弟的记号。火海也没什么好怕的嘛。”
“夏，长大我们一起去当军人好不好？”
“你个王八蛋！王八蛋！没事老把会失去你的，会失去你的挂嘴边。现在好了，真失去了，你开心啦！满意啦！谁让你跑过来，谁让你挡了！你以为在玩游戏啊！扣点经验就完事啊！你个混蛋！你个大混蛋！”我痛哭流涕道。
半掩的门投进个影子，不长不短，刚好进入我的视野。渐渐地，地上的光亮越来越宽，又慢慢地缩回原样。一个人在我身边蹲下。
“夏，没事吧？”
是宗贤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他，泪水更加地止不住了。
“土作家，俊楠他…他…”
“夏，你别这样。”
他努力地挤出笑容，说：“俊楠终于从这个肮脏的世界解脱，去了美丽的天堂，我们应该替他开心才是。”
“你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我大喊道，“这可不是放学回家啊！”
“那也没办法啊！你跟他最好了，应该知道…应该知道他不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的吧？”
他开始忍不住哽咽了。
“可是…可是真的很痛啊！”我痛苦地喊道，哭得更加地用力。
“那就哭吧，哭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谁也没有再说话，整个楼梯间只剩我放声大哭的声音。
不觉过了多久，我已经哭不出声了，呆呆地注视着身前的地板，身体不时地颤抖。
这时，楼梯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了。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
“夏，你还好吧。”王磊关切道。
我没有回答他，依然注视着地板发呆。
安静了一会后，宗德忽然说道：“动手吧。”
话音刚落，宇飞和镇江便把我架到楼梯的扶手，王磊捂着我的嘴巴，余望则拿出铁链将我捆绑在扶手上。我来不及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就被他们绑在扶手的栏杆上了，嘴里还被塞进了块布。
宗贤见状疑惑地质问道：“哥，你这是做什么！”
宗德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我，说：“刚才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决定，去自首。”
“什么！”
宗贤吃惊地看向宗德，我也同样瞪大了眼看向他。
“这次的事情太大了，躲是肯定躲不掉了。去自首的话，除了能从轻处理，还可以把理归到我们这边。这样，丽姨说不定可以得到一笔赔偿。如果有这笔钱，丽姨也许能过得好一些吧。”
“咱们几个，这盘棋走到现在已经走到了死棋。直到现在才知道，混终究是条不归路。要是可以重来，打死我也不会带你们走这条路。不过幸好…幸好你们两个不一样。你们有头脑，会读书，还有机会走正道。”
听到这，我已经明白他们是什么意图了，身体不停地挣扎，嘴里“嗯嗯啊啊”地乱叫。
“我们五个，就你们三个弟弟。已经没能保护好俊楠，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住你们，这是做哥哥的天职。你们听哥一句劝，不要再走歪路了。好好读书，将来做个社会精英。那样，至少还有得翻盘。”
“哥，你们…”
“别跟哥犟，没绑你是因为知道你的性格，别让我失望。”
宗贤听了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宗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好夏。如果我们回不来，兄弟们的父母就拜托你们养老了。还有，无论如何照顾好丽姨，这是我们欠俊楠的。”
宗贤点了下头，眼角流下了泪水。
宗德又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转头看了我一眼，带着伙伴们走了出去。
我急忙拼命挣扎。铁链与栏杆不停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手上被勒出一道道血痕，却仍使着劲。挣脱不开后，我又转头向宗贤使眼色，示意他快去拦住宗德他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宗贤在台阶上坐下，难受地说：“但是没用的。还记得吗？四年级的时候，咱们跟邱奕兴在桥下打架被学校调查，他们不也是这样做。”
“那时候咱们因为骗过学校感到多开心啊，现在呢？”
他苦笑了下，笑中带泪。
“现在我们也应该开心，因为…我们有一群好哥哥。”
我停下挣扎，愣愣地看着他，眼圈忍不住的发烫。
“不要侮辱他们的决心。他们在赌，赌我们能成功。所以无论如何，你，或我，一定要有一个人成功。不然，他们就输得一塌糊涂了。我们不能让他们输，因为我们…是被他们保护的弟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