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臂察言观色,随后转身进车内拿出一个大包裹。
段慕禾眼睛都直了,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都给她。”少年大手一挥,气概非凡,与刚才的胆小如鼠判若两人。
择臂望见他坚定的神情,领命把包裹交出去。
“谢谢公子。”她道过谢,开心的抱着包裹转身就跑。干脆果断。
“这就完了?”少年望着她的背影,失落低语道。
“公子,别看了,该回去了。”话音刚落,择臂就开始打马驱车,差点把少年抛到车下。
“我…要…扣…你…俸…禄…”
幸好少年眼疾手快扶住轿厢边缘,身形和声音一起颤抖。
马车向着京城进发,继续疾驰赶路。
段慕禾跑到庙门口,回身去看,已经只剩皎洁月光和过路夜风。
她大跨步走进破庙,把包裹放到草垫上,急忙打开,一堆美味跃入眼眶。
有肉干,各种花样的点心和水果,居然有荔枝!
够吃好几顿了。
她咽下口水,轻轻摇醒婉儿和过儿。
“醒醒,我找到吃的啦!”
两个小孩被她叫醒,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以为在做梦。
“快吃吧,吃饱了睡着舒服。”她往婉儿手里塞一个苹果。
“好大的苹果。鹤姐姐从哪儿找来的?”婉儿觉得稀奇,翻来覆去的对着月光看那只比她的小脸都大的苹果。
段慕禾被声声鹤姐姐叫的,渐渐接受和相信了眼前的事实。
她不是以前的她了,她要以暮鹤的身份活着,一个乞丐的身份。这不,她刚才就去“要”了吃的来。
“刚才有位好心人恰巧路过,他送给我的。快吃吧。”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事情总不能完美,至少出场她不能修改。
“暮鹤”看向过儿,见他也拿着点心迟迟不下口。
“你们怎么不吃呀!”她发狠的狂啃苹果,示意他们开动。过儿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鹤姐姐,你不怕有毒啊?”过儿道出忧虑。
“不会的,他不像坏人,再说谁会害这么温柔可爱的我呢,对吧?”暮鹤粲然一笑。
本该可爱万分,可是脸上的血迹配上这笑容,恐怖了十倍。
过儿和婉儿再次受到惊吓。
不过看鹤姐姐并未有中毒的痕迹,两个小人儿逐渐放下心来,将注意力纯粹转移到食物上。
“我们从没吃过这么好的,呜呜……”过儿开心的哭起来,婉儿积极响应。
暮鹤没想到他们情绪这么跌宕,赶紧哄哄这个,又哄哄那个。越哄他们哭的越凶。
她本就性子急,眼下被哇哇大哭吵的耳朵疼,耐心终于耗尽。
“stop!哭就不许吃了。一颗枣子都没得吃。再哭试试看!”暮鹤大吼一声。
果然见效,两个人擦擦眼泪,小口的吃起来,还不时看向暮鹤,生怕她真生气了来抢似的。
暮鹤看着他们明明很饿,却不舍得大口吃的样子,直心疼。于是,她做出一个决定。
待吃饱后,暮鹤拍拍手心的食渣,对他们宣布道:“你们放心,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鹤姐姐不会放下你们不管的。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好了,现在我们要睡觉了。”
“什么是船?”婉儿小声问。
“船啊……你没见过船啊!”暮鹤不可思议。
两人同时点头。
“船可以在水上漂着,能把人和货物运到四面八方,在这个朝代都是用木头做的……算了算了,解释不清,有机会带你们去看。快睡吧。”
早知道,就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多省事。
既然相遇,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这两个人这么小,根本没有自保和生存的能力。
反正没有兄弟姐妹,以后他们就是亲妹妹亲弟弟了。她要保护他们,爱护他们。
暮鹤母爱爆棚,笨手笨脚帮他们把草垫铺平整,拉过席子盖在两人身上。
她把没吃完的食物包好,倒下呼呼睡去。
月光温柔,照在紧紧挤在一起取暖的三人身上。
马车还未到城门楼前,远远望见点着火把的城墙上,一个官兵高举旗子发号施令。
厚重伟岸的城门迎着熹微的晨光,缓缓开启。
一座庄严恢宏的城池,在城门后面,如同壮丽画卷,寸寸铺陈开来。
“城门开了。”择臂减缓车速,把车上的灯笼熄灭。
“早知道了。”少年有怨气,懒懒应他。
全城宵禁解除,各坊之间的守门已开,马车在寂静安宁的长安大街上慢行。
“你能耐,打一鞭子试试。”
明知道除了军急,京城跑马是重罪,少年故意揶揄马车夫。
择臂不予理会,专心驾车,做一个安静的车把式。
马车在荣庆王府门前停下。
一身锦绣衣袍的少年冷哼一声,跳下马车,不忘回身用手指隔空点了择臂好几下。
“给本皇子等着。”说完甩着广袖,大步走开。
睡梦中的暮鹤感觉有人推她。一下……两下……一直到十几下。
“吴妈,我今天没课,再睡会儿。”她翻个身,抓住一团软软的东西,紧抱在怀里。
“咳咳,鹤姐姐……”被紧抱的婉儿紧急呼救。
那团东西会说话,把暮鹤一下子吓醒了,她松开手,弹坐起来。
待看清面前的人后,她才清醒一点,确定自己穿越了。
“鹤姐姐,我们该出发了。”过儿背着包裹,伸手拉起暮鹤,婉儿拉住她另一只手。依旧有些迷迷糊糊的暮鹤,被他们拖带着上路了。
走到半路,才彻底清醒。
“我们去哪儿?”
“去京城,不远。”过儿指指前面。
暮鹤机械点头,由他们牵着往前走。
路过一个小池塘,过儿把暮鹤带过去,想让她把嘴上的血洗干净。
当她看到自己的鬼样子,吓的差点一头栽进池塘里。
头发打结,额头黑青,脸颊沾满泥巴,嘴角有斑驳血迹,衣服破破烂烂,勉强能遮住敏感部位,一双鞋子鳄鱼大张嘴。手黑的像炭一样。
昨天被激动冲昏头脑,被饥饿吞噬了理智,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这副鬼样子在夜里得多吓人。
难怪昨天的美少年吓成了那样。
她还记得就是这样的手,昨晚剥了几颗荔枝喂婉儿。
这人设是要闹哪样!这是我段慕禾吗!噢不!
内心有多汹涌,动作就有多狂放。
她像疯子一样捧起水胡乱洗脸洗手,却被过儿制止了。
“鹤姐姐,停下来,别洗了!”
“为什么?我有洁癖,洁癖你懂吗?”暂时想要回归段慕禾的暮鹤有些歇斯底里,”洁癖”二字说的唾沫乱喷。
过儿平静的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说出的话叫暮鹤想哭:“可是,洗干净就没人可怜我们了,我们就会饿肚子,最后会死。”
暮鹤停止动作,张大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来反驳一个小孩子的认知,难道要告诉他说乞丐也可以干干净净?
她不能。
她蹲下来,抱住哭泣的婉儿。
在现代社会,她是富家千金,是一名高中生,也是一个大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和嫩苗,是一个曾以为餐桌会长出食物、面包树上挂满面包的幼稚女。
现在,她是个姐姐。
她内心是崩溃的,尽管她很抵触这样的自己,但是面对已经接受乞丐这个身份、被她吓到的小孩子,她还是心软的去安慰他们。
她嬉笑着用脏袖子把洗了一半的脸抹黑。
“别哭了,哎呦,小花猫,你看,鹤姐姐也是小花猫了。咯咯……”暮鹤擦掉婉儿的眼泪,安抚她。婉儿也扯起嘴角,微笑起来。
暮鹤拉着婉儿,逆着光,往京城的的方向迈进。
太阳自东方升起,将他们三人的影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