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鹤要背包裹,过儿不肯,说体力活是男子汉的事。
暮鹤拉着婉儿,逗她开心,教她唱曲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大王叫我来巡山嘞~巡完南山巡北山嘞~”
婉儿认真学着她的腔调和动作,身后的过儿将头偏到一旁偷笑。
日上三竿,荣庆王府前备好轿子。记录他学休后入学事宜的内务官端着册子立于轿前。
眼看时辰要到了,仍未见三皇子身影。
就在内务官等候多时,要遣府门守卫去请时,一抹潇洒俊逸的高挑身形,慵懒悠然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劳高内务。”三皇子走到轿子前,侧头客气道。
高内务不卑不亢地回一礼,在册子上作出“准时”的标注。
任务完成,他合上册子,封页上“宋梨”二字醒目大气。
三皇子一直偷瞄,直到高内务收笔,才放心入轿。
轿子晃晃悠悠,是天然摇篮。没多久功夫,轿中的人就被摇睡着了。
长安大街开始嬉闹嘈杂。做生意的,过路的,办事的,纷纷汇聚在主道上。
暮鹤对于潮水般涌来的新天地应接不暇,惊呼连连。
每一幢建筑古老而新鲜,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礼貌作揖,招呼旧相识和新朋友。就连青石板路都能踩出醉心的声音。
只是人们看到他们三个却避之不及,挥手哄赶。
这就是京城,北春朝的神都。
街道笔直整齐,古色房屋檐角上挑,商家热情吆喝,不同民族的人肤色着装各异,大户人家的马车北来南往,小贩扛着糖葫芦到处逛。
暮鹤走过去,问卖家:“多少钱一串儿?”
“走开,要饭的还吃什么糖葫芦!”卖家嫌弃的骂她,转身离开。
“切,我就是问问,谁说吃了。你才要饭的呢。”暮鹤对着那人背影骂了回去。
她回身去寻觅过儿和婉儿。
“大爷,行行好吧,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可怜可怜我们吧。”过儿“轻车熟路”的拽着过路的男子,央求道。婉儿站在一边抹眼泪。
男子看着就不是善茬,高个子,尖嘴猴腮恶人相。
“滚开。”男子一把将过儿推倒在地。
“你干什么!”暮鹤大步冲上前去,扶起过儿,掐着腰和那人理论。她身材矮小,两人气场悬殊。
“要不要脸,以大欺小,你爹妈怎么教你的,拿学费来,姑奶奶教教你怎么做人。”暮鹤暴脾气上来,高昂着头大声训斥男子。姿态不像乞丐,倒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大小姐。
渐渐有好事者跑过来看好戏。
“呦,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乞丐要教别人做人了。你有爹妈吗?还是先把自己教好吧!”男子嬉笑嘲讽。围观的群众跟着哄笑起来。
“别废话,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过儿偷偷拉她衣角,她侧头去看,看到过儿胆怯摇头,保护欲更是暴涨。
一回头要说什么,男子竟然一手打到她脑门上,接着几巴掌哗哗紧跟着落在身上。
“道你大爷的歉,看你能的。”
暮鹤大意挨了几下,气的平胸起起伏伏,眼中闪烁出暴怒的火光。
男子得意洋洋,一点都不把这个瘦小的乞丐放在眼里。
待男子伸腿要踢她,她瞅准时机,猛然高抬腿,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把男子的脚脖子一下子狠狠踩到脚下。
“咔嚓”一声,骨裂的声音叫看客们震惊不已。她那两根瘦柴细腿顿时威风凛凛。
“哎呀,妈呀……”男子大声哭叫,话都说不全。
宋梨一直被监视,直到他走进学堂,拐进回廊后躲起来。
同窗见到他要问好,他赶紧做出噤声的动作,摆手叫他们快走。
同窗了然,捂嘴偷笑着撤退。
轿夫目送皇子进了学堂,这才回府向内务官交差。
宋梨偷瞄到他们都走了,后脚紧跟着大摇大摆出了学堂。
在北春朝,国子监乃官家子弟读书的地方,富商大贾的子女都不能入学,更别说寻常人家。授书的都是从高位上退下的翰林学士,士而优则教。大多年迈眼花,老态龙钟。
他身为皇族,夫子多为宽恕,出不出席,夫子并不严究。
他身穿学堂统一的白色长袍学服,左胸前丝绣的“囯”字便是身份的象征。
身边无一人,是一种自由,可是也少了些乐趣。就连出了学堂,往哪个方向走都得考虑再三。
往左,离敬雍王府太近,可能会与皇兄碰面,不好;往右,亦不可,离皇宫不远,万一母妃出宫撞见怎么办。
一番艰苦卓绝的挣扎后,他还是选择与往常一样,径直往前走,在第一个交叉口,往左拐,拐进了热闹的长安街。
人多的地方好藏身。
京城有四大美男,名声最盛的当属大皇子,也就是敬雍王爷。
传言他为人神秘,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向来不是车子轿子,就是皇宫皇子府。还传出他性子极冷,从未笑过,一笑便可倾人囯。排在榜首,除了他的皇族身份外,绝世美颜更是斩获京城待字闺中的少女一宇宙的芳心。但三生有幸得见者寥寥。
排名第二的是太师之孙——汤郡。为人谦逊,知礼节,通晓大义,待人亲和。他某日出街被一名画匠相中,画出画像,从此风靡京城,一举成名。他本人倒是不予置评,依旧只读圣贤书。
三皇子排在第三。与那二人性格不同,他更像闲散王爷该有的做派,爱逃学,贪玩,好斗,对年轻貌美的女子向来一掷千金。民间的老百姓总是把他当做负面教材来劝告子女。弄巧成拙,这反而激发了一大帮少女在学时跑到大街上去,期待与逃学的三皇子求偶遇。
第四位存在争议,酒商李家和茶商王家的两位公子都有很高的人气,哪位上榜完全取决于评价者本人的主观臆断。
你看,前面漫无目的闲逛的白衣少年,就是位列美男榜第三的三皇子。
他时而白衣翩然,裙袍自生风,时而驻足抬首,回眸万笑赠。
少年有的是钱,边走边买。这家的折扇,那家的把玩,还有前面那个摊子上的玉簪,皆值得一买。
遇到假装晕倒的爱慕者,也会风度依然的举起手中的糖葫芦,算是打过招呼。
怀中的物件越来越多,逃学的乐趣减去大半。他正准备折返回去,前方不远处的人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奔着那里快步走去。
“小丫头片子,想造反是不是……”
“这么小敢动手打大人,不教训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小叫花子,赔钱……”
暮鹤的出手惹了众怒,人们由看好戏变成愤怒,纷纷声讨她这个危险分子。没有一个人把哭爹喊娘的伤员送医就诊。
过儿和婉儿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双双躲在暮鹤身后直冒冷汗,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暮鹤面对层层围上来的人群,双手背后护住两个小人儿。
前一刻觉得美好的世界,下一秒就黑白颠覆。所有人收起笑容,放出满身的尖刺来针对她。
她压力山大,嘴上还硬撑。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警告你们,谁要动手就跟他一样的下场。”
她那如火烈眸,迸发出鱼死网破的光芒和绝望。
“借过,借过一下……”
人群外围的宋梨一直往前挤,最后站到了暮鹤正前方。大致扫了一眼眼前的境况。
一个将要被人揍打的少女,和一个逃学逛闹市的少年,看清彼此时,面面相觑。
昨晚刚见到,现在又碰见。这在诺大的京城也太凑巧了。
围观众人眼神交流后,几个脾气暴躁的人捋起袖子就要教训她。
“住手!”突然,围观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
原本以为,阵营只有围观一方和乞丐一方,不料中途冒出一个临时倒戈的人。
大家四处观望,寻找声源。
宋梨像末日英雄般,周深笼罩圣光,最后时刻挡在了孤立无援的三人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