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你知道?”赵宣的汗都出来了。
秦明笑笑:“我当然知道!你这‘麒麟残局’根本就是假的。我八岁那年曾见到过真正的‘麒麟残局’,那时候学艺不精,花了十天才想出破解之法来。接着我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改了几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赵宣无言地看着他,心如死灰。
秦明接着说道:“当时我改了这个假的‘麒麟残局’后,一时技痒,就拿去向‘九指老人’显摆,连他老人家一时也被唬住了。也许这个假的残局,就是从他老人家那儿传出来的吧?”
赵宣再次无言——“九指老人”什么人?据师尊有一次提起,他老人家的师尊曾有幸和“九指老人”对弈过一局,只觉得受到极大的震憾,然后一个月没出门,一直反复推敲那一局。
而今天自己挑战的这个人,竟然八岁就和“九指老人”对弈过!
赵宣说不出话来,旁边那些不懂的人却插言道:“我不信!有本事你下赢了再说!”
秦明伸了伸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淡笑道:“其实这个残局有两种解法!”
看赵宣似乎已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了,他便自己动了起来,左手捻黑子,右手捻白子,眼见手影翻飞,残局的局面立即起了变化,时间不长,黑子便占了上风,很快,白子便已无路可走。
黑子胜出。
众人连番惊叫。
秦明毫不迟疑,又将残局恢复原状,仍是自己与自己对弈,两手翻飞,改了另一条路数,“丁、丁、当、当”落子声不绝。
没多久,黑子又胜出!
众人已如同赵宣一样,再也发不出尖叫。他们都呆呆的看着一个人眨眼间下完两盘残局的秦明。
即使不懂弈棋之道的人,都无不折服于他举手落子间的气度,以及他过人的自信中。
普通青布衫的先生再也不普通,他们却想不出可以用什么词可以形容。
这人不是人,他肯定是神!
秦明看看眼前这些瞠目结舌的人,淡淡地说道:“我真有必要告诉你们一声,十岁我就通读了诸子百家学说。这些小玩艺儿难不倒我的!”
“篷”地一声,赵宣直直跪了下去:“先生!”
秦明回头望了望香灰,也刚好燃尽了。他忽地伸手拑起一粒子,汇聚真元于指尖,隔着窗朝外用力打去。
只听到一阵清脆的破空之声,落于外面倒吊着的人的绳子上,绳子应声而断,“啪”的一声,被吊着的人掉到了地上。
一粒小小的棋子竟然能切断那么粗的绳子,可见准头之精,劲道之大。但众学生看了一眼,虽流露敬服,却并没有喝彩。
秦明也不在意,伸手将赵宣扶起,说道:“去把他扶进来!”
赵宣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走了出去,扶了那人进来。他忽然严肃地对众人说道:“诸位同窗,先生是我赵宣最敬佩的人!以后谁要是对先生不敬,那就是与我赵宣不和!”
秦明瞄了一眼赵宣,和他扶进来的人。那个人不知道被倒吊了多久了,此刻人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
秦明倒没预备现在就摆出先生的架势来责问谁,毕竟还没到时候。
众人没有接赵宣的话,看神色之间,既有认同秦明的,但也有隐隐在担忧什么的,一时间却都没有说话,只在内心里想着什么。
秦明不着急。
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先生大才,学生佩服!但不知有没有幸,能让学生听到先生雅奏一曲呢?”
这也是学生里的一人,穿的是男装,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自古女子不入学社。
有能力让女子入学社的,不难猜出她的家世来头有多大!
这个学社果然不一般。
她并没有刻意隐藏女子的身份,穿男装大概也不过是为了顾及学社的面子而已。
同样不待秦明拒绝,这女学生已将一把雕刻精良的凤尾梧桐古琴搬了出来。
只是这女学生的语气比先前的赵宣稍微缓和些,至少她尊称了“先生”。
既然秦明敢口称“十岁就通读诸子百家学说”,雅奏一曲自然不是难事,她倒是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先生的真本事!
其他人听到她这样一说,也都看了过来。只是到了现在,眼里早没了戏谑,而换成了期待。
他们也想看看这位“十岁通读诸子百家学说”的年轻的先生,将如何让人再次惊艳。
秦明依旧抱着膀子,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车轮战!
他知道,女学生语气之所以变得客气,倒不是因为她比赵宣识礼,仅仅是因为见到刚才他露了一手,而产生的一些敬畏而已。
倘若自己不通琴艺,同样会被他们嘲笑,甚至赶出去!
笑话!堂堂候府公子十岁通读诸子百家学说,十二岁武技突破空明境,会让这些人赶出去?
穿男装的女学生自己接口道:“这把‘鸣凤’来历倒没什么特别的,这是家母的陪嫁之物,希望先生弹得顺手。”
她见过赵宣被反问碧玉棋盘的来历,便自己预先说了出来,然后睁着黑如点漆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秦明。
但眼里的挑衅意味,却一点也不比赵宣的少。
其余的学生们虽然没有说话,也同样拿眼睛看着他。
“鸣凤”来历不特别,但来头却不一般。十大古琴里,它排第三。能随意拿着一把这样的古琴来上学的人,会只是一般?
秦明接过古琴,忽然好兴致地说道:“这把‘鸣凤’倒真不是俗物!为了不负这把琴,也为了弹琴这么风雅的事情,咱们不如去一处景致幽美的地方吧?”
这样的提议当然没有人反对。
秦明抱着“鸣凤”古琴,来到一处有荫凉的荷塘边,找了一块较平一点的石头,放下琴,就地打坐。
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满塘碧玉间散落着一朵朵粉色,只只蜻蜓在荷花间飞来飞去,看着实在是惬意无比。微风轻吹,幽幽的荷香轻轻飘过来,闻之沁人心脾。
这些学生们似乎第一次知道,原来学社的荷塘也是这样的美。
“叮叮、咚咚”,秦明试了试音。名为“鸣凤”的古琴果非凡响。
仅仅是试音开始,这些学生们便都已摒住了呼吸,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超凡的境界。
秦明试好了音,便已正式开始。
随着一个个音符如流水般传出,学生们只觉得这琴音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那样的清寒高贵;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
曲乐时而高耸如云时而低沉如呢语;时而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沉稳如松飒崖,时而激扬,时而空灵……时而流畅如江河入大海,时而灵动如浅溪分石……
穿男装的女学生只觉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口里喃喃道:“九幽绛云曲!”
九幽绛云曲一直只存在传说之中,从来没有人真正听过。但陆雪舞知道,这曲子是真正有的,不然她家里怎么会有半张残存的曲谱?
而若非因为这半张残存的曲谱,她也不会知道秦明此刻弹奏的是这曲被人认为失传的琴曲。
相传当年曲仙嵇康服食“神仙散”后,恍惚间真的见到过神仙,他在混混沌沌中谱写了这首传世的“九幽绛云曲”。
此曲一出,立即风行于当世。奈何时间久远,又屡遭朝代更迭,使得这首天籁变为绝唱。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想不到今天却被秦明当众弹了出来。十岁通读诸子百家学说,眼前这位只着普通青布衫的年轻人果然非同凡响!
穿着男装的陆雪舞此时眼里哪里还有半分戏谑?早服气得五体投地。
秦明闭目自弹,犹如入定,衣袍随风轻舞,竟冒着一股子仙家气势来。只觉得浑身的真元随着琴音缓缓流淌,整个人有如融进了乐曲里,说不出的舒缓。
真元在体内游走一周天,又随着琴音流了出去。
就见荷塘的水面渐渐起了清波,碧玉般的荷叶与粉色的荷花,也随着真元渐渐开始舞动,舞劲越来越大,花香也越来越浓。
这股真元越来越汇聚,在这方圆之间缓缓流淌,犹如一条看不见的银龙在飞舞一般。
银龙越舞越快,游走在荷花之间时,带起一片片粉色的花瓣一同飞舞。就见一片片粉色的花瓣犹如落英一般,在这方圆的天地间随龙舞动。
真元本身是看不见的,但真元带出的劲道而发出的呼啸声却清晰可闻,这呼啸声又夹带着一片片花瓣,随着琴音或疾或徐,或团或分,犹如舞蹈般绚丽。
众学生们犹如置身在一片夹带着清香的粉色的缤纷花瓣之间,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琴音有了真元的支撑,越传越远,越飞越高,几乎直冲天际。
一只仙鹤仿佛受到琴音召唤,竟然在上空翩翩起舞起来。这一曲一舞间,配合得绝妙无比。
“鸣凤”琴果然不同凡物,竟能召唤鸟儿!
琴音忽然拨高,所有花瓣如被一条巨大的飞龙猛地吸入空中,形成一个粉色的花瓣球,忽又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曲终。
余音缭绕。
陆雪舞被眼前的奇景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思玄境!”
她记得爷爷去年冬天弹奏过一次,漫天飞舞的雪花就跟今天的情景差不多。爷爷的武技一向是陆家的骄傲。七十多岁的老人,每天勤于修炼,但突破思玄境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可秦明却这样年轻!
想到自己拿出“鸣凤”时的那点比试的小心思,自负天资过人的陆雪舞只觉得自己有多么微不足道。
秦明朝她笑笑:“不,我只是空明境!”
陆雪舞摇头:“我不信,你这真元飘得那么高!”
秦明依旧笑笑:“真要突破了思玄境,这真元就可以达到天际了!”
陆雪舞不语,她心里想说,若没达到天际,这仙鹤是怎么听到琴音的?又怎么能随着琴音而舞?
其余学生仍沉浸在乐曲的余韵当中,不能自拔。
哪怕不懂琴技的人,也会被这样的琴音,这样的奇景所折服。十岁通读诸子百家学说,当真不欺人!
陆雪舞对秦明心服口服,一曲仙乐就可以奏出这样的景象,那弹的如果是《十面埋伏》《绝杀》呢?
她缓缓站起身来,盈盈一拜倒,行了一个拜师的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