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学生也都无话可说,纷纷效仿,在秦明的眼前拜倒了一大片。
赵宣、陆雪舞平时在他们心中,早就成了年轻一辈里不可能落败的神人,可今天,却都在短时间内一败涂地,他们不服秦明服谁?
这些学生们并不是不懂师仪,只是家世太高,又自视更高,所以才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但此时此刻,他们都已心服口服。
他们恭恭敬敬地跪拜了下去,一双双望向秦明的眼睛里早已写满了恭敬。
不知为何,秦明突然觉得此刻胸腔溢满,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情愫占满了心间。
这一个多月来,他饿的时候想了很多,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为人师长。
起初他不过想依着自己的本事,随意找一处栖身之地,渡过眼前难关而已。但当这些人真真切切的拜倒在眼前,人人都恭恭敬敬地喊出一声“先生”时,他整个人却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先前应对赵宣的挑战,到后来他心悦诚服地一跪,那时不过有种对调皮学生的征服感。但此刻全部学生这样恭恭敬敬地行礼,秦明便再也无法等闲视之了。
真正做了先生,就有了责任。以后便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事事胡闹,须得真真正正做出先生的样子来。
以前自恃十岁就通读诸子百家学说,认为自己聪明过人,从来没有把哪一件事情真正放在心上。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想认真做一件事情了。
话说回来,有朝一日,他朝着暴怒的昆凌候爷拍着胸脯说道:“玉州全境的达官贵人之子,皆是我的弟子!你看他们一个个皆是人中龙凤!”岂不也很风光?
仿佛突然成长了一般,他缓缓站了起来,将这些人都扶了起来。
学社的下人们也是极懂看眼色。眼看这些人一齐跪拜了下去,还不懂得做事?一大溜的人早已各自端了茶点来,侍立一旁。
甚至还有人将先生的椅子也抬了来,众学生立即恭请秦明上坐。
陆雪舞抢了先,从旁边侍立的人的托盘里端上茶,走到了秦明前面,躬身行礼道:“学生陆雪舞,请先生指点。”说完便恭敬将茶敬上。
秦明接过,抿了一口,将杯子顺手递给侍立一旁的人,便招呼陆雪舞起身。
坦白说,秦明并不反感像赵宣和陆雪舞之前的挑战,相反,他觉得学生就应该有这样的自信。一个人若不是自信,焉敢拿自己的所学这样四处挑战?
能从学生的角度想事情,这也大概是年轻先生与老先生的不同之处了。
有陆雪舞开了头,其它人立即照办,一个个鱼贯而行,每人恭敬地端上茶。
这是拜师的全礼,秦明喝过茶,整个拜师仪式才算完成。
渣胡子的老槐在一旁看得激动不已,一会儿看看秦明,一会儿看看这些学生们,时不时傻笑一下。几年以来,秦明是唯一的一个让全部学生们如此敬重的先生。
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毕竟是他早上将秦明带回苏家的。
等众多学生行礼完,时辰已不算早。这一天真可谓漫长,望着已偏西的斜阳,秦明舒了一口气。
秦明正欲宣布下课,明天早来,却听到一阵醉汉放声浪笑的声音。
“上九学社”的园林十分宽大寂静,这粗鲁的大笑声便显得格外放肆与粗鄙。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许多学生听到这声音,眼里却露出了厌恶与惧怕的神情。
笑声由远而近,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
肥胖的醉汉很快就歪歪斜斜地晃了过来,还搂着两名穿得十分暴露妖艳的女子。醉汉的醉眼色眯眯地流连在两个女子的胸前,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美人们!这不是一池的荷花吗?本公子岂会骗你们?哈哈哈……”
女子们附和着娇笑不止。其中一人还娇声柔媚地说道:“杜公子实在是人中龙凤,人既风流俊朗,又能作诗。咏赋荷花,无人能及!”
胖醉汉被奉承得心花怒放,开怀大笑。
秦明感到不解,此人如此放荡形骸,怎么能随意出入“上九学社”这种地方?学生里还有些才十来岁的,这种又是酒醉又是狎妓的样子,怎么能让他们看见?学社没有规矩了吗?
他走过去朗声说道:“这位兄台,这里是学社清静之地,请你离开!”
肥胖的杜公子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看秦明,满眼不可置信,喷着酒气指着自己反问道:“我?离开?!……你没毛病吧?”
秦明冷冷道:“对!请你离开!”
杜公子将秦明上下打量:“你谁呀?”
秦明仍冷冷道:“我是这里的先生!”
“先生?哈哈……”那胖子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暴笑了起来,又上下打量一番秦明,“又有新来的先生!既然是先生,那明天学生请你喝酒如何?”
语气轻浮戏谑至极。
原来这人也是“上九学社”的学生呢!
秦明一阵头痛。
课间最起码的规矩,他一样都不遵守,喝酒,狎妓,甚至还堂而皇之带到了学社,不知道这位可以放浪形骸至此的杜公子又是什么来头。
怪不得苏家会把方圆百里的先生们都请光了呢!这学社里哪一个学生是普通人能约束得了的?
秦明隐约间想到,玉州州牧仿佛是姓杜。
若说山高皇帝远,那么一州州牧就是一方的天。
但那又怎么样?
秦明仍旧冷然道:“既然是学社里的学生,更应该谨守规矩!如此荒唐,成何体统!还不速速离去,酒醒了再回来!”
肥胖的玉州州牧之子杜威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以前那些先生看见自己,可是连气都不敢吭的!
他打了一个酒嗝,喷着酒气说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吧!心情好本公子叫你一声先生,心情不好小心本公子揍你!”
秦明一挑眉,揍我?!
他记得他告诉过这些学生们,自己十岁通读诸子百家学说,十二岁武技突破空明镜,十六岁单挑御前第一神将的呀!哦,对,这家伙没听到!
自己刚刚才心潮澎湃的决定认真做一件事,立即就有人前来踢场子?
“杜公子,秦先生是学社的先生,你不得对他无礼!”秦明还在想要怎么让眼前这小子“清醒”一点,却有人站了出来,竟然是赵宣那小子。
那一局麒麟残局已彻底让赵宣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他正兑现着自己的话:秦先生是我的先生,谁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赵宣过不去!
他也没有去想,自己的父亲才是个长史,而杜威的父亲却是一州州牧,不是他父亲够得着的。
杜威听到声音,才赫然发现这边还有人。他放开搂着的两个女人,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惊异地问道:“小子,谁给你胆了?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
没等到赵宣回答,杜威一瞥眼间又看到一个人,他瞬间变脸,粗声怒喝道:“小畜生!谁允许你下来的?”
说完飞起一脚,便将那人踢出一丈远,刚好落进了荷花池。
被踢的那人,正是秦明用一粒棋子击断绳子而放下来的那位。
竟是他将他吊上树去的!
杜威似乎还不解气,又恶狠狠地指着他喝骂:“小畜生,你敢起来试试!今日本公子要让你长长记性!看你还敢违本公子的意!”
而那位被踢入荷花池的人,竟然真的一动不动,不敢起来!
众学生不由得惊呼一声:唐砚今天被姓杜的吊了半天,才放下来又被踢进荷塘!
秦明远远的看到也是一愣: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敢说敢做!
今日就算是玉州州牧亲临,他也必须管这件事!
几步走到胖子的面前,看着姓杜的眼睛,秦明认真而严肃地说道:“扶他起来!”
教他识礼,就从这里开始。
肥胖而酒醉的杜威正在众人面前逞着淫威,正以为像往常一样,无人敢说半个字。没想到这个自称是先生的年轻人居然敢公然站出来。
杜威眯起了眼睛,眯起的眼里冒出一种的光来。这种光就像一头野兽遇到了猎物一样,带着一丝兴奋,一丝暴戾。
这种兴奋让他燃起了兴致,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戏耍猎物的感觉,他指着身边这些学生们对秦明说道:“你信不信,我把他们全踢下水!”
后面的学生们吓得立即后退几步。
秦明仍是冷冷地:“扶他起来!”
这冷冷的神情,让他整个人像一座山一样的严峻。
若在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只会以一拳解决问题。如果一拳解决不了,那就两拳。
他十六岁就曾单挑过御前第一神将,没有什么可惧的。
但现在却不可以这样,怎么说也是初为人师表,不可以这么简单粗暴。他想用稍微不一样的办法解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