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无忧坐在吧台另一边，和祁远隔着几个位置，手支着额头，看着祁远一杯接一杯的把酒倒进嘴里，是巧合吗？三年前，她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做着一样的事，只是，没有一个人这样坐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忘记一个人要多久？无忧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忘记一个人有多痛苦，她已经连续一个月在这里看着祁远灌酒，然后在他不醒人世时艰难的将他送回他的出租屋，每一次，都面无表情的清理祁远吐出来的秽物，原来，等待是这种滋味，过去的那三年，许良言又是怎样的心情？
在这个时刻，无忧开始想念许良言。
祁远的表情随着话语一起越来越少，去酒吧的频率也降了下来，除了疲惫，无忧没有一点喜悦，长久的无望的等待竟然如此辛苦，比悄无声息的爱慕更加累。
“小忧，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幸福！”直到这一天，在心意，面颊消瘦的再也没有那个阳光般的男孩的痕迹的祁远突然握住无忧的手，眼窝深陷。
“祁……”泪珠一颗颗的沿着无忧依旧洁白细腻的脸颊滑下，终于让她等到了，是滴水石穿吗？竟然真的让她等到了，可是，她等来的究竟是爱情，还是一个空的躯体？无忧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只是，为什么这泪水没有一点喜悦的成分？
圣诞节，无忧和祁远交往半年整，无忧以为自己很幸福，平淡的编辑生活，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她深深爱着的男友，祁远奋发向上，工作越来越顺手，已经升了组长，已经成长成为另一个男子，一个平稳的男人。
无忧看着路边玻璃橱窗映出的影子，一个成熟伟岸的男子，一个娇小美丽的女子，一个神情回敛，一个表情模糊，他们终于成了相配的一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想起了另一个男人，那个表情淡漠眼神深邃的男人，他好吗？
其间无忧见过许良言一次，她在路边等公车，许良言和赵眉儿从对面的高级餐厅走出来，许良言迈开大步在前边走，赵眉儿抱着手袋在后边努力的跟着，许良言率先坐上车，点燃了一支烟，漠然的吸着，赵眉儿跟上车来，手忙脚乱的系着安全带，没有人说话，无忧上了公车，车子缓缓驶过，她看到许良言冰冷的发动了车子，远远的驶去。
无忧的额头顶着公车的玻璃窗，在玻璃窗上呵出了一片模糊的雾气，她记得每一次和许良言一起出去，许良言总是走在她的左边，从来没有走到过她身前，总是开了车门等她上去，总是细心的帮她系安全带，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吸过烟，他没有什么表情，但眸子深处总是闪烁着火花，这个男人啊，冷漠的表象下隐藏了多么深刻的柔情，而自己，彻底的将他变成了一个冰冷的人
“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心口有温热的东西在跳动，一下一下，无休无止。
“小忧，圣诞节快乐！”祁远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放在无忧面前，“拆开看看喜不喜欢？”祁远脸上都是柔情。
祁远手颤抖着打开了那个盒子，是一对耳环，长长的链子下坠着小小的珍珠，无忧的表情凝固了，很漂亮，只是……
“小忧，喜欢吗？我记得你说你一直都想要一对这样的耳环，我找人专门做的，喜欢吗？”祁远期盼的问。
“喜……欢……”无忧合上盒盖，盒盖上雕着精致的花纹，处处都显示着祁远的用心，只是……只是……无忧的笑容再也不像三年半前那样满足绚丽。
“我帮你戴上！”听到无忧的回答，祁远的笑容膨胀，伸手抚上了那个盒子，
“不用……不用……”无忧连忙把盒子塞进手袋里，“我今天的衣服……衣服不适合这对耳环。”
祁远刚刚皱起的眉头缓缓展开，“小忧，我爱你！”烛光摇曳，无忧最最爱的人再向她做着深情的告白，无忧的心却无法飞扬起来。
“祁……”是不是因为爱的太久爱的太深，为什么一直徘徊在嘴边的那句我爱你此时此刻却无法说出口？“祁……我也是……”几番回转，无忧只能说出这句话来回应。
“小忧，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些日子如果不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可能……可能已经支持不下去了……小忧，这一辈子，都让我们这样相扶持，好吗？”祁远握住无忧的手，深情的说。
无忧看着祁远，这么近，怎么会这样陌生这样模糊，他眼中闪烁的是深情吗？无忧却想到了另一双眼睛，深邃的却让她感觉到安定，可是，尹无忧，你已经不能回头了！
可是，祁远，你知道吗？我并没有耳洞，我从不可能向你提过那样的愿望……祁远，你在把我当谁？
而我，又在把你当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