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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夜来的突然出现让夜姬有一丝慌张,可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夜来苍白的脸和虚浮的步伐,让她一眼就看出来夜来的强作镇定。夜来快要耗尽的神力看样子并没有恢复,想到这里,夜姬笑着伸出手,对夜来说:“看你虚弱成这样,需要我扶你吗?”

夜来的脸十分苍白,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好啊。”夜来突然将夜姬的手扣住,惊螭神鞭立刻将夜姬缠绕。而夜来趁着惊螭将夜姬困住后,想要重新用结界将夜姬困住,可是夜来神力微弱,无法将结界筑起。夜来奋力将手中的星云升起,可是无能为力。她踉跄两步,跌落在云上。

“我说了,你太虚弱。”夜姬将惊螭挣脱,低着头像看蝼蚁一样看着夜来,“就这样还想困住我,果然跟那帮无知又无畏的人是一伙的。我本来是想放过你,毕竟我一出生就依附在你身上。”夜姬伸手将夜来的脸捏住,满是怜悯地看着她。

惊螭神鞭突然化作长龙,将夜来护在身后。惊螭猛一摆尾将没有防备的夜姬甩了出去。夜姬化成黑雾消失又聚拢后出现在夜来和惊螭面前,她将自己的长鞭召唤出来,说:“忘了还有这条长虫了。那就让黑龙陪你玩玩。”夜姬手中的长鞭变成一条同样巨大的黑龙。黑龙浑身漆黑,黑雾缠绕,身上长满长刺,它张开嘴,露出长长的獠牙,向惊螭扑去。

夜姬说:“你看到了,面对我的黑色军队,所谓的天族和魔族简直不堪一击。”

夜来跌坐在云上,近处惊螭和黑龙斗作一团,远处脚下龙逸和行测带着天族和魔族的人与夜姬的黑色军队一片混战。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夜姬就站在她旁边,可是她却拿她无可奈何。

或许也不是没有办法。夜来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问夜姬:“夜姬,你刚刚说你一出生就依附在我身上,对吗?”

“你不是知道吗?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夜姬有些不耐烦,不知道她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是想耍什么花招。

“喔,只是再确认一下。”夜来因为太过虚弱,说话有些喘,从云疆飞到这里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那就好办了。”说完,她将手中的星云化成一柄长剑,朝着自己的心口插去。

夜姬将夜来的脖子死死掐住,将夜来举起来。夜来不挣扎,也不反抗。那张和夜来一模一样的脸,露出狰狞的表情:“同归于尽?”

“我可不会让你死,”夜姬说,“但是却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看那是谁?”夜姬将夜来高高举起。

因为窒息,夜来的脸涨得通红,她勉强睁开眼,看到显出原身的冷冷被捆在庆极山的石柱上。黑色的邪魔围绕在他身边,原本金光闪闪的冷冷此时黯淡无光。他似乎感觉到夜来的眼神,也睁开眼,望着夜来。夜来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看嘴型似乎是在说:“放了我小姑姑。”

“被捆在庆极山石柱上被火烤的滋味大概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夜姬说,“当时幸好我醒过来了,帮你挡了大火。可怜的小冷冷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夜来被夜姬扼住脖子,不能说话。望着庆极山的方向,眼泪默默地流。

“夜来,你总是忽略一个事实,”夜姬说,“那就是我就是你。你不承认也罢,但事实就是如此。”

黑暗席卷了整个北天,黄沙与火山的世界笼罩在黑暗里,变得比地狱还要幽暗。黑暗在不停的扩散,天族和魔族的人守在北天的每个入口,想要将黑暗阻断在北天,可是仿佛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整个天空在白天也透出灰黑的颜色。龙逸和行测带着人和黑暗的最中心周旋。原本俊逸如桃花的龙逸,此刻神情灰暗,眼前的黑暗总会给人带来恐惧。而一贯不羁的行测,也是面露倦容。

面对这一片黑暗,他们都有些束手无策。

北天以北原本存在的混沌,像迷雾一样,让人看不透也捉不着。幻清奇境就一直飘荡在混沌里。黑暗原本就向四周扩张,到了北天和混沌的分界点,也想将混沌吞噬。可混沌却如一道高墙,黑暗无论如何也无法侵吞混沌一分一毫。慢慢地原本安静的混沌里竟然透出亮光来,和太阳的光一样明亮,照的黑暗不停地退缩。

鬼魅一样的黑影,飘过来对着夜姬耳语了几句。夜姬朝着北天以北的方向望了一眼后冷笑着将夜来扔在地上,便朝着北天以北的方向飞去。

夜来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她握着自己的脖子,那里像火烧一样难受。突然“嘭”地一声,浑身是血的惊螭掉在她脚边,而夜姬的黑龙发出胜利者的咆哮,在夜来和惊螭头上盘旋之后也朝着它的主人飞去。

她现在对夜姬完全不造成威胁,所以夜姬才将她随意地扔在这里。

“惊螭!”夜来爬过去,颤抖着抚摸惊螭巨大的龙头。惊螭双眼微微睁开,看到夜来有些撒娇地呜咽了两声,而后闭上眼睛将头更靠近夜来。就像它平时盘踞在夜来脚边时的模样。

温热粘稠的龙血粘在夜来的手上,让她觉得无比烫手。她像安抚吵闹不肯睡觉的小孩那样,轻轻地拍着惊螭。她声音有些哽咽:“惊螭累了,就睡一会儿。”话音刚落,她将惊螭重新变作长鞭,挽在手里。

夜来一路狂奔到庆极山。因为神力将尽,她从云上掉下来许多次,也不能御风。等到了庆极山的时候,夜来只看见火光通天,而冷冷被绑在石柱上,奄奄一息。她也曾被绑在那里,像一只虾米一样被鬼火烤炙。看守冷冷的鬼影见到夜来时纷纷后退,仿佛她是瘟神一般。她将冷冷放下来,鬼影也不阻止,只是盘旋在周边,形成密不透风的黑色围墙。夜来将掌心划开,幽蓝的星云变得血红。她将掌心的血喂给冷冷,内心在祈祷,希望自己的血可以有用。

传说夜神之血可以起死回生,但是从前她除了救过一株受伤的白牡丹和小龙儿以外,根本没有机会去试一试“起死回生”。而等到真正需要“起死回生”的时候,她的血却完全没有用。如果有用,绿麒也不会到现在还在青雀崖躺着。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比希望传说是真的。冷冷还那么小,还没有来得及长大,没有成为真正的太阳,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

鲜血的流逝,让夜来变得更加苍白。听到冷冷被呛到的咳嗽声,她回神,松口气:“还好,冷冷没有大碍。”冷冷又恢复了人形,她拍了拍冷冷的后背,而冷冷砸了咂嘴,感觉到口鼻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看到自己金光闪闪的小肥手上全是血,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没事了,小姑姑在。”夜来将冷冷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不怕了。”

“小姑姑,我看到她在掐你,”冷冷哭泣着说,“我却不能去救你。我,我被绑起来了。”

“不哭了,小姑姑知道。”夜来听到冷冷的话,心里格外酸涩。

“这些鬼影一样的人是她的人吗?”冷冷趴在夜来的肩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打量着周围的鬼影,“为什么她跟小姑姑长得一样?”

“但是我不会把她认成小姑姑你的。”冷冷又补充说道,语气坚定。

夜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冷冷,你见到她和这些鬼影的时候害怕吗?”

“他们长得不好看,是比较吓人。”冷冷揉了揉眼睛。

“你心里不会感到恐惧吗?”夜来问,“不会想到一些你害怕的事情?”

“我害怕的事情?”冷冷有些疑惑,“你是说因为我太胖了,所以每天早上从东边不升起来吗?”自从夜来将冷冷交给月怜之后,尽职尽责的月怜将冷冷喂得太好,以至于年幼的冷冷在长胖的路上一路飞奔,长十分圆润。月怜和清游商量之后,决定严格控制冷冷的饮食。冷冷哭闹的时候,清游便随口说不想以后听到凡人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以“从前有一只圆圆滚滚的太阳,每天因为体重太重升不起来”这样的句子开头。

而天真的冷冷居然信了。而这居然变成了冷冷小朋友最害怕的事情。

“小孩子就应该胖胖的才可爱啊。”

“哼!”冷冷噘着嘴,“就是。清游哥哥太讨厌了。他不是真的爱我,小姑姑才真的爱我。”

“小姑姑你刚刚喂我喝了什么?”冷冷咽了咽嗓子,“好难喝啊!”

冷冷的世界简单纯粹,没有暴力血腥,没有贪念欲望,也没有死亡。所以它面对鬼影和夜姬的时候,只是单纯害怕鬼影丑陋的长相,而不是恐惧自己的内心。即便是恐惧自己内心,也不是什么可以击溃自己的事情。夜姬和滋养她的黑暗邪恶,本就源于世间所有生灵的恶念贪欲。他们面对黑暗时候的恐惧,其实是在恐惧自己的内心。

冷冷一直趴在夜来的肩上,她轻轻地拍着冷冷。鬼影一直漂浮在她们身边,她们说话的时候,它们似乎也在伸着头听。冷冷被看得有些生气,狠狠地瞪了周围的黑色一眼。在那一瞬间,太阳的光从冷冷身上散开,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得干干净净。

可冷冷还是太年幼又受了伤,身上的光很快就散去。他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笼罩着他和夜来的黑色怎么就突然散了。

“冷冷,”夜来将冷冷放在地上,用星光将他笼罩,说,“小姑姑的星光只能护住你一会儿,你趁着这个时间离开北天,回虚云山。回去之后待在圣殿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出来,黄桷会照顾好你。让他也去圣殿里,如果他不愿意进去,就说这是我的神令。”

“小姑姑,”冷冷哭丧着脸,“你是要去送死了吗?你死了,却要我苟活吗?”

在这样压抑的时候,听到冷冷的话,夜来忍不住笑了。小月怜到底教了冷冷些什么东西啊?连“苟活”这样的词语他都会说了。她将手中微弱的星光聚拢,将冷冷笼罩起来。

她想,如果可以活着,她要好好地教冷冷“苟活”这个词语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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