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邾庆元十八末年七月八日,庆元帝邾益臻驾崩,大邾国中文武百官死的仅剩不足十人。七千铁甲精骑尽数覆灭。
举世都在窥觑着大邾这个深处大陆中原腹地,被各国包围着,已经犹如一只无首无爪的巨龙般名不其实的天下第二大国。
国难当头,本已宣布隐世的苏笠寺重出,暂时维持国家各地官府机构的正常运转。为镇压各地暴乱的匪徒以及要自立为王的几大王侯,仍在禁足的太子在朝堂下令:“国乱之时,凡扰乱民序者,当处重罪。凡有叛国之心者,可先斩后奏!”
朝廷无官,兵部无军,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入葬当日,在苏笠寺方丈定心大师以及落夕祠大弟子莫词的冕正之下,太子邾允登基为帝,谥号未康。
兵权暂时交由落夕祠以及邾允掌管,至于各种国家琐事,则交由苏笠寺暂为代理。借由落夕祠以及苏笠寺在国中修真界的声名,未康帝邾允向国境中各处世外仙居发布了诏请。以大小百数的门派之约定,暂时打消了无数暗中强敌的念头。
大邾国成为自数千年前修真界为了分离仙凡两界所修订的《修议律》正式生效之后的第一个仙凡共治的国度。
七月十六日,未康帝向全国发出科举令,宣布八月十六日秋祭节后,将本应是明年举行的三年一次的乡试提前至今年八月二十日,科举各试随之提前,意在今年腊月十五之前选举出一批新的进士,各地文人武士都可到当地校场或者府衙进行报名。
届时新秀将被分配至各地承担官职,其各地大小官员中近些年来清治为民,效绩最佳者将一步步逐级提升官品,直至朝廷之中百官之位补齐。
国乱有治,天下渐安。
八月十五日的秋祭节对于大邾国来说是一次深层意义的新生,然而对于遍布全国各处沉醉在金邾果香的民间来说,这年秋祭节依旧是和往年一样的安宁。
暗流里的战乱一旦发起,最先死去的一批人必定是他们这些对国政一无所知的最底层民众。然而能在世界格局的动荡不安中幸福乐活的也只有这种生活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人。
秋风中的临安满溢着城外金邾果的香气,未康帝下令今年大邾都城的秋祭节全部从简而过。清晨的浓雾犹如倾城的炊烟,人间的烟火虽然饱受折磨,但却从未因人祸天灾断绝。
临安还是叫做临安,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临安,或许它再也没有可能成为那个举世闻名风光无限的临安都城。
临安很大,大的要马车毫无阻拦的急驰半个钟头才能从一头到另一头。临安也很小,像樊烁这样的强者,虚跨几步,便能横越整个临安。
秋祭节之后,马上就是冬天了,民间忙着储备粮资,各国军部同样在堆积粮草物资。临安的皇宫里,未康帝带着深深凹陷的黑眼圈阅读着各郡的政况。
下了杀令,连山林中的匪徒都老实了不少,几位王侯此时也沉默下去,不见了嚣张的气焰。
朝中经过层层精密选拔的新晋百官正忠实的履行着自己应尽的义务。大邾国在一次险之又险却不为人知的亡国忧患中极为迅速的挺了过来。
然而不论是老谋深算的百官死去,还是七千身经百战的铁甲精骑死去,对大邾来说都是无法挽回的重创。这是需要时间才能治愈的重伤。
大邾稳定之后,天下诸国想要灭邾分疆域的念头也弱了不少,毕竟还是天下第二大国,哪怕失了无数实力。国中百派修士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更不用说大邾还是那个人的乡国。
无数民与国都在时间之中慢慢新生、成长老去。拥有漫长生命的大能修士于世外看人间红尘纷乱沉浮。落夕祠与苏笠寺则踏入红尘顶着违反《修议律》的压力维持着天下的安定。
世间万物都在时间之中生老病死,时间本身却依旧在无可阻挡的前行。
第一场雪落之后,临安素裹银装。
百姓躲入家中围着火炉谈笑风声,说着家长里短。高官拿着丰厚的俸禄在朝堂一同商量着国事以及未来的天下大势。
新年不知不觉之中到来,爆竹烟花的硝烟之中,一场文官之间的舌战之后,小邾国并入大邾,改称邾元郡。
新年第一天,未康帝昭告天下:“更国名为‘邾’,变年号为‘永安’。”
永安元年三月,未康帝耗费巨资兴建水利工程,治洪涝,利灌溉。大力支持农业发展。鼓励各郡实行择优褒奖制。
永安元年六月,夏议之后,未康帝下令各郡实行分田,丈量可耕作农田面积以户为单位,令户部将土地分给各户种植,每年征收税收下降,凡是交足税粮之后,所剩收成全由民户自理。
自土地分割配给之后,农民热情高涨,永安二年邾国农业大兴,风调雨顺,虽然税收下降,但是国库甚至较之庆元年间还更为充实。
农兴之后,未康帝多次微服私访,便装简行,视察民间各地风气民情,再三度量国情之后,永安二年初,再次下发诏令,出巨资修建学堂武馆,培养各地文武之材,优化科举制度,重新修订律法,重奖重罚,彻查各地官僚贪污受贿的行为。
永安三年,除兵力依旧难以恢复之外,邾国国力远超庆元年间的大邾。
连续三年贴合国情的变法,重修国治,使得邾国国民富庶,农兴学普。
永安三年四月十五日,各地学堂分配科师传授各地学子科学知识以及国家荣誉有关的思想。
永安五年八月二十日,未康帝终于下诏征兵,废弃往年每户一丁的征兵制度,择身体康健无恙的自愿参军者编收至各地兵部较场集训。每季发放丰厚的饷禄。
国心系于民,民自然忠心于国。
数月之后,征兵数量便达六万之众。
永安七年,邾国国力达到顶峰,虽然依旧是天下第二大国,但是除去不可挽回的武修军力来说,常规军事力量已经可以碾压楚国。
时间缓缓逝去,在不经意间已经七年,教育大兴,邾国各地文人武师辈出,甚至有了各种领先于当前世界的各种农业发明。军中也新出现了数种强大的远程兵器。
观天下,邻国贡宝与邾国交好。天下提及邾国已成敬佩。
邾国终于安定下来,邾允谥号之愿已成,终于开始动工修缮当年被樊烁一剑斩得风雨欲进则进的金銮宝殿。
春日三月,细雨涤荡临安。
未康帝踱步御书房中,目光飘至窗外:“国兴民安,然而我还没有能力守护这一片安定啊。大师,真的要退隐了吗。”
书房中,一位无发老者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袈裟,如同以前无数次一样习惯性地不经意的看了眼自己禅杖上边缝隙中的尘粒,缓缓答道:“邾国如今国兴民安,那我苏笠寺必然要走。违反《修议律》已经破了当初的约定,继续留此尘世之中,终有一天邾国危乱之时,怕我苏笠寺站出来会失了那份威慑。”
邾允眉头渐皱:“诶,只怕大师这一走,我们与国中仙士的约定也只会成为一纸黑白。国与国之间的超凡兵力差距,完全不是一时便可以弥补的啊。”
空气陷入安静除了窗外的风雨,良久没有声音打扰。
“大师走之前,可否,待我拿下漠山河?”
“苏笠寺可以暂留,但不可再插手凡间之事。阿弥陀佛!”
“那国中琐事还劳烦大师以及各位师傅了。”邾允如释重负,对定心大师抱拳深鞠一躬。
从头至尾没有说话的莫词突然说了句:“漠山河地处偏远,牧草丰沃,虽然现如今只是几个偏远小国在其边缘放牧。但是楚国会让我们就这么拿吗?”
“那便召开世议,有大邾、荒原的先皇为玉琼以及荒皇子订下的婚约在,漠山荒原必属我邾国。拿下漠山河,一旦骑兵驯养起来,举天之下便无人能威胁我邾国百姓安危。”
“利用逝去的玉琼长公主来向天下商议漠山河,师尊必然不会答应。”
莫词一袭白衣,神色凝重的看向未康帝。
邾允略微沉吟片刻:“樊祠主,如今尚不知身在何方。且漠山河对我国安定有极为重要的作用。玉琼在世时何其开明,她虽已离去,但身为大邾公主,想必她也希望我们的百姓能够安定下来。”
“所以您是一定要用这婚约来向他国表明漠山河的所属吗?”
“樊祠主与玉琼应该不会反对的。”
“你在走一步险棋。”
“违反《修议律》,与国中仙门签约,变政兴民,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险棋。”
莫词沉默不语,窗外雨声又大了些。常说春雨贵如油,今年的雨却显得廉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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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心方丈答应暂留,也就是隐晦地支持邾允占领漠山河荒原。
漠山荒原的丰沃资源足以让邾国兵力大兴,在凡兵之力上稳稳碾压楚国。有落夕祠以及苏笠寺在背后撑腰,又有大邾以及漠山河双方皇室婚约在,漠山河荒原又基本掌握在邾国手中。
称雄天下虽然难些,但保证国中民众再无战乱之苦应该是不在话下。
成竹在胸的邾允在数日中派出大小数百外使昭告天下各国,邀众国节使于春后商议漠北荒原所属。
名利沉浮之中,邾国犹如一头即将腾飞的巨龙,向天下表达自己的强大。
时间流逝之中,邾国已经犹如烟尘八月挂在枝头的金邾果一般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