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没有旗手,它们在混战,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将领带着老弱残兵,他们要战斗,矛头指向了谁。是刀枪剑戟,近身肉搏的冷兵器时代;还是飞机大炮,科技对接的热兵器时代。总是有受害者。尽管时代不同,但战争的性质不变,利益纠纷,牺牲个体,残酷惨烈。他们或许只是在进行一场和平演变,在慢慢的渗透,想同化对方。
那些高楼的确不讨人喜欢,还好它们不会活动。汽车,汽车是高楼下的崽,跟它是同一副德行。周围的环境很影响心情,对汽车来说也是如此。它出了市区,一路钻街串巷,途中经过干净的湖泊。一望无际的湖水,烟波浩淼,水光接天,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枝叶相连,抱成一环。它像是经过了一条海底邃道,然而,海的那一头并没有更开阔的风景,依旧是羊肠小路,几株柳树悠闲地扎在路边,是麦田的守望者。它便觉得自己是个自由的生命体。
汽车再觉得欢畅那它也只是个铁壳,简明他的老板父亲的汽车也不例外,一部漂亮的铁壳。假期时他父亲派了豪华轿车来接他,我就搭了顺风车。
搭顺风车也不能白搭,坤在一边很有些尴尬,总免不了要搭搭讪,语言贿赂一下。我对简明说:“这车真是漂亮极了,值多少钱?”
“名车啊,才五十万!”司机很恭敬地对简明介绍关于漂亮铁壳的事情。那应该是部好车,坐在里面真舒服,像坐在寝室的床上一样,让人以为路重新修过。轿车把那些以前经常坐的小巴士甩得远远的,根本就赶不上。那真是一部漂亮铁壳。七星瓢虫有很漂亮的甲壳,飞起来又快又稳。
简明说:“以后要像我父亲一样,有一辆自己的轿车就好了,到处飙车兜风!”
“很难吧,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赚那么多钱。”
“要相信自己,天生我材必有用。面包会有的,轿车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他说话的样子很意气风发。我则继续装懦弱,装没有追求,装比他差很多,不置可否。车轮飞快的速度是不容易察觉的,只是看到车窗外的景物飞快的后退,松树,柳树,电线杆和田野。它们很会装木纳,装一脸的崇敬给车里的人看。隔很远就看到那座市标迎了过来,红色的高昂的立着,只有长三角形的躯干以及几片尾羽,一个抽象的雄鸡雕塑。其实也不像鸡,只看的见鸡尾巴上的几根羽毛,也许鸡肉都被人吃了。
简明昂着头说:“那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鲜红的火焰。那是旺盛的斗志和进取心。”我觉得好象是,傻傻的点头。司机便也随声附和。
他一身笔挺西装,戴着茶色墨镜,板着脸背着手,手指上有两颗硕大的黄金戒指。他就站在车窗外,车在他跟前停了。应该是简明的父亲,我很少见他,没有跟他打招呼也不敢跟他说话。司机摇下车窗必恭必敬地递过去一包烟,领了吩咐便开车走了。
“你父亲这样子好威严,我看他好象每次都是这样,真像个当老板的。”我的话有溜须拍马之嫌。
“当老板的都养成这习惯了,对所有人都呼来呵去。我们很尊重他很听他的话,我们家的亲戚都怕他。他很有威严。”
“你父亲年纪不是最大但钱是最多,权力最大。别人都有求于他要看他的脸色,并不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我开始居中说话。居中说话的效果比拍马溜须要好得多,不仅不会因为太过让人识破而产生厌恶,别人反倒会觉得说话的人诚恳厚道,而且有见解。
“也许是吧,我好多亲戚在我老爸的公司上班,他们的房子车子都是我老爸给的,不敢不尊敬他。我有时也觉得那些亲戚们活得很累,处处受制于我老爸;我老爸也累,你看他那副严肃的脸孔绝对想象不到他在家里会陪我斗地主刮鼻子。我们关系很一般,偶尔还是会讲讲话。不过自从和我妈妈离婚之后,他就很少笑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他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在外面就戴上假面保持威严,那不是真正的威严,如同根被虫蛀烂了的大树。”
“你父母为什么要离婚,他们的感情不好吗?”
“并不单单是感情的问题,还有其他很多因素,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跟你讲那些事情。你知道,事业、金钱、爱情、亲情、婚姻,很难都处理得那么好。何况个人的欲望会不断的膨胀,让那一切失去理性而更难控制。”他说话的样子还算平静,应该是适应了这种生活。
“那你怎么又会跟着你爸,是因为他有钱有势吗?”我知道我问得很冒昧,不过我觉得以我们的交情他应该不会生气。
“是的,在他身边我会有更好的生活和发展。物质只是一方面,那真实的父爱是不可忽视的。我觉得他需要我,可是我也会经常去陪我妈。他们不会失去我,但我早就失去了我自己!”他说的“自己”应该是他内心深处的自我印象,就算改变了也是我看不出来的。
“还好吧,我觉得你性情并没有怎么变。经历的事情多一些,自然会成熟一些嘛。不一定是坏事,大人的事情,随他们去。”
“是内心在改变,人生观上的改变。”
简明拿出一个闪着银白色光芒的电器在我的眼前晃荡,“这是我刚买的数码照相机,很好玩的,用起来很方便,不需要胶卷的。功能很多,不仅能摄相,还可以听音乐,看电影,当成打火机和电吹风。把美女多照几张相,她就会喜欢上我的。我给你照一张相试试,把你的真心话都讲出来。”
我一把把那神乎其神的玩意抓过来,对着他就拍:“这东西还真的能让人讲真心话,我就拿你先试试。”咔的就拍了一张。
“我的花儿啊,你在哪里啊?我好想念你啊,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梦中和你亲嘴,梦中和你做爱。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啊,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好吗!”简明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眼泪、鼻涕、口水三位一体在下巴处混合了,然后滴到床单上。
我始料不及,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发泄感情,还以为他是中了邪魔。哭也是很耗力气的活,他哭了一会就倒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