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了一片田野,开满了油菜花。蓝天和几缕白云,阳光也是金黄色的。他赤着脚,踩在圆形的或长条形的花瓣上。花儿在对他笑,很自然很高兴的笑。绿草地和微风混成一团,是很舒适的摇篮和沙发,按着五线谱的序号轻轻的摇荡。好美丽的花儿在呵痒,它们在跳跃,像鸟一样在空中盘旋。爸爸,快帮我捉住那只紫色的蝴蝶。好吧,我的好儿子,去亲妈妈一下,我们会帮你捉住那只蝴蝶的。妈妈的辫子好黑好漂亮,她会跳好看的舞蹈。我们回家吧。不啊,我还要看小兔子。听话,儿子,我们回家吧。妈妈在哭,她好象很伤心,她在擦眼泪。暗暗的身影,不停抽泣的立体的脸。妈妈,不要走。
简明的眼球好似在转动,我把怪机器放在抽屉里关了起来,他便渐渐的醒过来了,好象没事人一样打开电脑在网络上聊天。我猜想他是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表演,否则他羞都要羞死,我不好做评论,只是说:“你的打字速度真是飞快,最少是我的三倍,可以去做打字员了。”
“鬼才去做无聊的打字员,我这点功夫都是上网聊天聊出来的,和美女聊的多了,打字速度自然就快了。”不知何故,他的脸色有点异常,好象在用力回忆些什么,而又一无所获。
“男人有钱就会变坏,我爸爸很喜欢赌钱,还有其他的事。反正是他有很多缺点,人总是有缺点的。他工作很努力。我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和美女聊天很有趣。”
“和哪位美女聊天,让你的打字速度变得飞快,时间都相对静止了。你们都聊些什么?”
“我这个网友的名字叫做‘柳树倩影’,和我聊了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很聊的来的。她向我倾吐她感情上和生活中的苦闷,交了个鼠肚鸡肠的男朋友,很不幸。她说她的前男友患上了乙型肝炎,急需花钱治疗,向他男朋友借两千块钱却被拒绝。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借了三千块钱给她,她感动的不得了,又是给我打电话又是写信,送她自制的小礼物给我,说愿意做我的女朋友。”钥匙总能打开锁,锁被钥匙打开,有些钥匙好像特别灵光。
我凑在他的电脑前,看那个所谓的‘柳树倩影’,头标闪动的频率很快,对话的内容马上就占满了整个屏幕,像洒开的一面大网,我被网在其中跑不出来了。简明就不停的作肯定的回答,对方说“我做你的女朋友好吗?”他没有用他的大脑对问题作一下考虑,电脑就替他回答:“非常好!”真不知道是谁在谈女朋友。它专门干越俎代庖的事情,它控制着主人。
他把‘柳树倩影’写的信拿给我看,都是粉红色的信纸,折成可爱的桃心形状,砰砰的在跳动。娟秀的字迹看起来很眼熟。
“这个‘柳树倩影’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怎么感觉很熟悉,说不定我还认识她,哪个学校的。”
“你问到才让我想起来,她就是你们学校的,她跟我说过她的真实名字就叫柳茜。”
“柳茜!这么巧?和我很熟的,是我一个室友的女朋友。她怎么会要做你的女朋友,就因为你借钱给她的前男友治疗乙型肝炎,你可要三思,不要随随便便就接受了陌生女人的感情。你心里不是还想着你以前的女朋友吗,不想在学校谈恋爱的,怎么就出尔反尔。我室友很喜欢她的,他们俩应该还有感情在,不能说分就分了。难道你刚才的真情流露是假的……”
“什么真情流露?你别这么婆妈,感情的事情说不准的,并不仅仅是金钱从中作祟,还有很多原因。我和她聊了很久,彼此很熟悉了,在很多方面产生过共鸣,就在虚拟的世界中建立了真实的感情,你不要不信。她的善解人意让我忘记了烦恼,让我心里的伤疤好得没有踪影。我已经离不开她了,让你的室友准备好几箱度数高点的白酒,分手之后就可以喝个痛快。”678酒量并不怎么样,而且喝酒之后容易上脸,有些滑稽。“我没醉”他红着脸说。
我丢了她写得像迷魂汤一样粘稠的信笺,对简明说:“那么说你为了谈恋爱,连律师证都不考了,不做律师了。”
“做律师有什么好,精神压力特别大,整天跟那些条条框框打交道,没意思。还不如做点生意赚更多的钱,让老婆孩子过上富足的生活,子承父业,我可以接手我父亲的产业。学业我就放弃了,这些法律书我不再看了,如果你想看看的话就带回去慢慢看好了。如果不想看的话就当草纸,那些书本的纸张十分柔软,吸水性好。”有些人为了爱情连皇位都可以放弃,更别说是虚无缥缈的理想了。爱德华三世的作为竟传为美谈,本末倒置了。
“我很想念我的母亲,哪怕只有几天没见面。”他说。
咸鱼周末回到家里,看着母亲原本浓密的头发越来越稀疏,脸色也越来越差,便很疑惑的问怎么了,母亲说:“没什么,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冻着也不要饿着自己,不要经常到舞厅去玩,那对你没好处。不要到外面去打牌,要做个好人,找个好姑娘成个家,好好的过日子。对你父亲好一点,他辛辛苦苦工作全是为了这个家,全是为了你,他对你严厉也是恨铁不成钢,是希望你好。”
“妈,无缘无故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好担心,我听爸说你得了重病,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瞒你了,我得了乳腺癌,到了晚期,现在在化疗。可能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你有时间就多陪陪我。”咸鱼眼眶红红的,默默地把家里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洗,又到外面买了些菜回来做晚饭吃。平时总在外面吃,才觉得在家里的气氛会不一样,菜摆满了桌子又想起了什么事,对母亲说:“妈,我在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她人不错的,我很喜欢她。这次我是认真的,我请她来家里吃饭,和你见见面好不好。”
“好啊,你终于认真的谈起了恋爱,我还真想看看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咸鱼给麦杜莎打电话要她来家里吃餐便饭,麦杜莎说:“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不能来你家了。我有很重要的事等见面时再跟你说,代我问候你母亲,希望她早日康复。”咸鱼就和母亲吃了饭,谈谈小时侯轻松愉快的话题,在家呆了几天陪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母亲头上的青丝掉了不少,真让人难过。她的颜色如此憔悴,精神不振,如同在风中摇摆的烛火。风中摇摆的烛火,滴了烛泪。
烛火还是会熄灭,自然的熄灭,很多烛泪滴在床上。床板像红军走过的草地极不平整,睡到半夜就被木床的吱呀声惊醒,再难睡着了。勉强闭上眼睛,会做一些寒冷凄苦的梦,自己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隆冬清冷的街角里。肥硕的耗子在周围跑来跑去,端走了我的破碗,守到第三个日落时分仍无人问津。粒米未进的我从床上穿衣下来沿着部队留下的脚印往前走。
父亲说:“坚持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