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这么说啊,哎——怎么没有见你女朋友,读高中时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像个连体人,除了上厕所根本就不会分开。怎么,现在被成功分离开啦,她在哪个学校?”
“她在银河学院。”
“银河学院?!”门前的那尊压榨机雕塑令人印象很深刻。
“有什么问题吗,不好吗?”
“没什么问题,我前些时还去过,听说那学校有点乱。”
“大学里都那个样子了,我相信她就行了,你见到我女朋友没。”
“没见到,你到她学校去岂不是很远。”
“有点远,搭车都要一个小时,我每到周末都会去找她,吃饭,逛街,看电影,像初恋的时候一样。”初恋并不仅仅是一种形式,更重要的或许是那种单纯美好朦胧羞涩的情愫。初恋是一个时态。
我有点嫉妒了,舌尖泛出一点酸味说:“你们过得也真够潇洒的,快活胜神仙啊。分开一点点,距离产生美,难道你们就没有做点别的事。”简明的样子很成年了。
“没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笑,他也笑。我笑他把我当成很了解他的人,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他。他笑我中了他的计。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电器模拟光子专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
“应该是同科技以及微观有联系的学科。你以前学的是其他,现在怎么学这个,这个好象是理科方面的东西了,秩序井然而森严。”
“阴错阳差,我讨厌电器,一点兴趣都没有,要我学那个简直是牵牛上刺槐树。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学的是法律,其实我对法律不是太感兴趣。法律真是太枯燥了,全部都是些条条框框,一些活着的有生命的铁链和手铐。”
做哪一行厌哪一行,而且这山望着那山高。是人的通病。
“我倒觉得法律不错,这个专业很热门,而且人类社会不可能离开法律,否则就乱套了啊,我对法律倒有一点兴趣。”
“不过专业越是热门,人就越多,竞争压力也很大,当律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是吗,怎么连你都那么说。我还梦想做一名伸张正义的律师,戴着白色的卷发在法庭上正气凛然的呈辞,很了不起。”
“你是港片看多了吧,现在还有谁戴卷发啊。你一点法律基础都没有,怎么做律师啊,你若真的有兴趣,那我就借几本法律专业的书给你看看。”他说着就抱出几本一尺来厚的书给我,随手翻一翻,除了条条框框还是条条框框,让我食欲全无。
“我看你也怕这些东西,叶公好龙的家伙。那好吧,我先给一本简单点基础点的书,叫做《律师的薪酬制度与计算细则》,你拿回家好好研究研究,也许会有点兴趣,看完了再来换别的书看,够你看的了。”
港剧的故事情节总少不了法庭。一群严肃而无所事事的听众,他们或者站在某个人的一边。大法官坐在高堂上,他的锤子是件法宝,他作最后的判决。他能完全无误的代表正义吗?培根就不是一位好法官。受贿是极大的罪恶,它让正义的天平倾斜了。两队人马在厮杀,白色的发卷是文明的修饰,遮不住剑拔弩张的狰狞面目。擂台上的两个拳击手,最后弱者会倒下。
“律师和正义是两回事!那只不过是一种职业。”
“那也是与正义相关的职业。我喜欢法庭上口若悬河的雄辩。”
书本被风吹到了湖边,我和简明追着书,到湖边吹风。风把那些白色的发卷全吹飞了,露出一个个秃头。天空被乌云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仿佛从水面升出的大片青烟,浅绿色的水波一浪一浪地舔舐岸边,发出沙沙的声响。看湖感觉像看海一样,把它当成海它就是海了,同样是一望无际,填满视野。
岸边有几条死鱼,秃头而肥胖的死鱼,喜欢互相诽谤,受够了水里的无聊生活,翻着白肚皮面容模糊,死相难看一文不值。诽谤和窝里斗本来是应该让它变的沉重,而更加的融入到生活里面的,不知怎么却让它们疲惫而厌倦。那个弱小生命的悲哀。活着的鱼沉在湖底,藏在淤泥里。
看着辽阔平静的湖水总觉得有些危险——会有蛟龙突然跃出水面,吞云吐雾呼风唤雨,在阴霾的天空下张牙舞爪对我怒目逼视。蛟龙是藏在水底的,可能藏了几百年,实在憋得难受,它要出来现世。蛟龙的模样一点也不友善,很吓人,一种从心底深处漫上来的最真实最原始的恐惧让人想回避,有一种压迫感愈来愈明显,很吃力。
蛟龙的利爪就伸到我的面前了,它能很轻易的取我性命,它有难以企及的强大力量。那种强大让人恐惧,我想化成一阵风逃遁,变得微小无形。风从耳边吹过,发丝跟着风跑,人还是一个具体弱小的形态,被强力压迫。恐惧在疯长,睁开眼仍是一片宁静,乌云遮盖住湖面,水波一浪接一浪。蛟龙是潜意识里的恶魔,无形却随时可以袭击人。我喜欢死鱼,丑陋衰弱的死鱼。
“你钓过鱼吗?很有意思,很安静的等待,收杆一刹那的刺激和快感难以言喻。”
“姜子牙钓鱼用的是直钩,而且离水面一尺。”
“他钓的是大鱼。”
简明桌子上的照片由原来的双人合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照,镜子破碎了,只成一个孤独的像。她原来是靠在我怀里,很幸福的微笑。她微笑的模样很好看,有一个酒窝,我喜欢她就是因为她那张笑脸吗?人总有喜怒哀乐生离死别,她的笑脸当然不是永恒不变的,她也不会一如既往的单纯。欲望是一把剪刀,剪破了照片和明镜,所以她不再靠在我怀里。她何时会回到我的身边,山无棱,天地合,她在笑了,她笑我傻。简明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眼睛有些湿润,他曾对她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