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天里,日子安宁祥和,我的生活回到从前的轨道上去,只是苏晓晓彻底不再理我,每天除了排戏,她不会跟我说一句话,甚至不再看我一眼,我想我们两个人不再会有交集,骑士和公主的故事落幕的那一刻之后,也许我们不会再见面。
某一天我很早就起床,当我打开电脑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张铁路的图片,我想起了美美,她也有几天没和我联系过,她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我坐在宿舍里抽着烟,突然感到自己的生活安静得可怕,就像电影中途换片时的空白一般,空虚而迷惘,我竟然第一次发起呆来。
……
时间已过去多少年
如今的你们在哪里
经历着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样的幸福伤痛
今天我依然能感到
那清风掠过的春天
掠过了城市掠过村庄
掠过我们年少的胸膛
……
阿文刚睁开眼睛,便坐在床上深情弹唱,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练习,他的音乐听着也不那么难听了,淡淡忧伤青涩的旋律在凉风习习的早上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诗意的浪漫,就像对遥远记忆的缓慢思念,那低低的吟唱,宁静而安逸。
“你丫别唱的行不!大清早的**啊!”东东从床上猛然坐起,半眯着眼睛朝阿文骂道。
我看了看东东,说:“你他妈懂不懂音乐,人家这可是早晨的第一杯心灵鸡汤,净化你丫灵魂懂不。”
我又点燃一根烟,对阿文说:“弹,接着弹,我爱听。”
阿文傻笑,试着拨弄琴弦。
东东指着他,说:“你敢弹,你只要敢再弹……我,我马上把你阉了!”
我大笑,对阿文说:“那你还是别弹了,我相信他绝对干得出来。”
阿文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吉他,背靠墙上,对我说:“南哥,我想去参加学校这个月底的歌手大赛。”
我差点从椅子上翻倒,仔细打量一下他,确定他是以绝对认真的态度对我说的。我突然觉得阿文的变化也太大了吧,仿佛一夜之间就从以前那个胆小自闭的书呆子变成了热爱生活热爱浪漫的时尚青年了,这让我想起了苏晓晓,料想也许搞文学都这样,总是极端的阴郁或者极端的阳光,两种情绪只能存在一种,看来文学青年的大脑构造还真跟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我说:“哥们,行啊,你准备唱什么歌呢?双节棍?”
东东翻了个身,嘴里唱着:“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
阿文看了一眼东东,对我说:“我准备把吉他带上,就唱这首《少年》。”
东东坐了起来,两眼一睁,说:“得了吧,你才弹几天呢,就想去现眼,到时候丢人了可别说是我们宿舍的啊。”
我对东东说:“你这人怎么一副臭德行呢,就因为人家打扰了你睡觉你他妈就一直抬杠啊,瞧你那点出息!”
我对阿文说:“去吧,哥们我支持你,重在参与,到时候别紧张就成。”
阿文得到我的鼓励,笑逐颜开,但他又看了看东东,收起了快乐的表情。
我正准备洗涮东东,不料他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撞到天花板,他凑到阿文面前竖起大拇指,说:“哥们刚才是开玩笑,是让你明白你自己的实力还有差距,好好练!看好你!”
我们三个人一同笑起来,我对东东说:“你TMD光着屁股冲过去,我还以为你要对他怎么着呢。”
东东欣赏着自己干瘪的肱二头肌,笑着说:“那也要我对他有兴趣啊,本人对男人可没那嗜好。”
轻松的气氛中,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居然是王明君,我想她一定又遇到了什么芝麻绿豆事,找我求助来了,看来她真把我当一智囊了。一想到她我就想到了张志超,再想到了苏晓晓,一系列的连锁想象由此展开,很烦人,于是我决定:假装还在睡觉。
我懒懒地说喂,电话那头没人吭气。
我再说喂,那边依然没人说话,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很诡异。
我想那女人也许摁错键了吧,正想挂掉,却突然听见她的哭声,哭声由弱变强,程度递增,从缓慢预热到撕心裂肺,再到肝肠寸断惨绝人寰,连我的椅子都在跟着抖动。我心想妈呀她不会被人劫财又劫色了吧,那也该打幺幺零啊,对着我一通乱哭算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等到她哭的间隙,我赶紧插上话:“你,你怎么啦?”
她轻轻抽泣,接着又是大哭,含糊地说:“他……他不要我了!”
我以接近博尔特的速度赶往教学楼顶,我想她约我在楼顶见面是有深意的,一旦我安慰她失败,她就跳楼,那样的话我就完了,她电话里的最后一个通话的人是我,警察一定把我抓去问话,所以我拼了命地跑上天台。
我跑到楼顶,看见她站在一处角落里,正在遥望天空,她看到我来了,舒展开紧锁的眉,要对我诉说什么。
我做出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她别急着说,等我喘完。
我索性坐到地上喘气,看来我真是年纪大了,平时又缺乏运动,跑上一阵子就觉得头晕目眩的,很恍惚,大白天都能看到星星。
王明君见我这副摸样,有些歉疚,小心翼翼地说:“师哥,对不起,我……”
我摆了摆手,说:“没事,就当是晨练,我还撑得住。”
她不再说话,从包里拿出纸巾给我,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等我慢慢恢复元气。
我喘完,站起来擦擦汗水,问她:“说吧,怎么回事?”
我的话让她从新进入了之前的悲伤状态,立刻哭了起来,说:“志超,他……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说:“这个我知道了,你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要你的。”
她用纸巾垫着嘴唇,抽泣着说:“今天我去他家,他说要吃桔子,我就出去给他买了桔子,然后我削了一个给他,没想到他把桔子扔在地上,骂我笨,说为什么不切成四瓣却要削皮,他说我笨得没救了,叫我滚,永远不想看到我……”
“啊?”我觉得这件事足以载入无厘头史册了,很明显,张志超根本是找她的茬,联想到苏晓晓最近的表现,看来这件事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我摆手说:“不对……这事不对……”
王明君低着头,说:“是我不对,我应该切成四瓣的……”
我几乎晕倒,说:“不是你不对,是这事根本就不对。”
她疑惑,问:“怎么不对?”
我觉得我有必要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但看到她处在悲痛边缘的模样,害怕我还没说完她就跳下去了。我思索片刻,觉得我还是要对她说,如果我仍然让她蒙在鼓里,我就真成了张志超一伙的了,算是那家伙的帮凶。我想,我应该委婉地告诉她,让她心里缓冲地接受这件事,不能直接说,这就像告诉一个绝症病人的病情,要是直接说你快完了准备后事吧,不死的都立马被吓死,所以我必须把握好语言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