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筷子，说“阿姨，这个……”
她笑着说：“呵呵，我年纪大了，怕你嫌我脏……”
我的鼻子有点酸，觉得她太重视我了，她的细腻和朴实足以让我感到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向她笑着点点头。
美美也很高兴，说：“我妈把你看得多金贵，还不把这块肉吃了。”
我点点头，将碗里的肉放到嘴里，细细品味，仿佛除了我的舌头，我已经没了任何触觉。
我说：“阿姨做的菜，真的很不错。”
美美妈被我称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那你以后经常跟美美回来，我给你做菜吃。”
我点头，给她心里的期待一个回答。
吃罢，美美妈收拾碗筷，叫我和美美去客厅聊，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这种笑容，比我刚刚见到她时，舒展了很多。
我和美美来到客厅，我不敢坐下，因为吃得太多了，我的胃一直企图把装不下的东西都溢出来，我努力压制我的胃的企图，心想妈的以前我饿的时候你一个劲地闹，现在给你面子多装了一点你也闹，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啊，老老实实给我装着，撑破活该。
它被我骂了，变得规矩，不再闹腾。
美美看到我的样子直发笑，她打量着我的肚子，说：“你可真行啊，到我家就跟鬼子进村一样。”
我摸了摸肚子，笑着说：“客人吃得多才表示对主人的尊重嘛，我这是尊重您啊。”
她躺在沙发上，说：“说真的，我倒是很久没看到我妈这么开心了。”
我说：“那是，要是还有吃的，我能让她更高兴。”
美美坐起来，怀疑地看着我，问：“你，还能吃？”
我一边打嗝一边说：“那……当然，你家还有什么东西，有多少我就能……吃多少。”
她哈哈大笑，有点邪恶地说：“你说真的？如果我马上再拿出吃的来了你必须全部吃完？”
我心想这小妞真给我开玩笑，她家现在还能吃的恐怕只有厨房里的生菜了，我也开玩笑说：“你不会叫我吃生菜吃米吧。”
她笑着说：“那哪能呢，你是贵客嘛。”
我说：“你不会现在下楼去给我买吧。”
她说：“你想得美，你是谁啊，本小姐凭什么对你那么好。”
我拍拍胸口，说：“那没问题，只要是你家里现在还拿的出来的，我就吃。”
她的笑容更加神秘莫测，说：“你要是不吃怎么办？”
我说：“随你怎么办。”
她一跃而起，靠到我耳边说：“如果你不吃我就排你肚子，让你把刚才吃的全部吐出来，再把吐出来的重新吃回去。”
我正要表示惊愕，她拉起我冲进了她的房间。
在她的房间里，黑暗的深处，她突然撩开一张盖着的布，我惊奇地看见，这里藏着一辆类似大超市里的购物车的玩意，分为三层，上面装满了各种零食：面包、薯片、方便面……我居然在最底层发现了两个柚子。
我蹲在地上扒拉这些东西，这辆车仿佛就是一个百宝箱，装满了零食。美美则一脸的得意，她弯下腰看着我扒拉，她的胸部贴到了我的头上，我感觉软软的，就像新鲜的棉花糖。
她问我：“怎么样，很惊奇吧。”
我笑着说：“确实很惊奇，尤其是你这两个玩意，不小。”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胸口正摩擦着我的头，猛地推了我一把，骂道：“你他妈说什么啊！”
我躺在地上，举起柚子无辜地说：“我说的柚子啊！”
她没好气，但知道自己理亏，狠狠地说：“你嘴里就飞不出什么好鸟！”
我站起来，看着她笑，说：“鸟怎么能养在嘴里呢，你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么。”
她叉着腰，说：“谁他妈跟你讨论这个，你快找个东西吃着，塞住你的嘴。”
我看了看琳琅的零食，说：“姐姐，难道这都是你买回来的宵夜？”
她不屑地说：“你认为本小姐属猪的？要一车一车地买？”
我觉得挺乐，说：“那倒不至于，但我想不出为什么你会存这么多东西，你属蚂蚁的？”
她嘿嘿地笑，然后走到床边坐下，借着床的弹性摇晃着身体，说：“你猜猜呢。”
我拿起一听可乐，再仔细看了看小车，觉得这个车并不是超市里的手推车，因为它分层，而且容量极大，我突然想到，这不就是火车站站台上卖东西的小车么。
我说：“这是站台上的手推车？”
她点点头，很满意我的答案。
我说：“你在车站卖东西？”
她仍然点头，表示我猜得很正确。
我算明白了，原来美美是在车站推着这样的小车，经过一个又一个的车窗，向车里的旅客兜售零食和茶水。这让我想起了以前坐车经过的站台，那些在小车窗里与我匆匆一瞥又擦肩而过的小贩们，他们大都没有表情，就像是推着小车的机器人，报价、递东西、收钱……重复着这样单调而乏味的动作，我看着美美，仿佛觉得她不像，至少觉得如果她是一个小贩的话会很怪异。
我也走到床边，坐下，用半肯定半怀疑的语气说：“你，真的在经商？”
她呵呵地笑，说：“经商？本小姐这算哪门子的商人呢？”
我说：“怎么说也是个体商户嘛，不算坐贾，算行商吧。”
她大笑，说：“好吧，那我就算是个行商吧，你不相信？”
我说：“相信倒是相信，不过这个‘相信’的程度暂时还不够高。”
她躺在床上，说：“信不信由你啦，反正我真是一个行商。”
她躺在黑暗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就像一个模糊的轮廓，或者说一个能发出声音的物体，和我交流着，我仿佛觉得我听到的声音来自地下。
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下海的呢？”
她咯咯地笑起来，整张床都随之发抖，她笑了一会，突然安静下来，说：“我七年前就开始去车站卖东西了……”
说话间，她已经坐了起来，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接着说：“七年前我爸走了，我妈又没工作，我还要上学，救济金那么少，所以我就去卖东西了……”
她的眼睛注视着我，像是在用最简单的语言给我讲她的故事，我看着角落里的手推车，想象不出这个故事的开端，但能明白，它正无声无息地行进着。
我说：“七年，时间挺长的。”
她望望天花板，说：“是啊，七年前你在干什么呢？”
我想了想，说：“七年前啊……我上初中，初恋，和一个棒槌抢女朋友。”
她哈哈大笑，说：“我看你就是个棒槌，你那个时候发育成熟了么？”
我说：“是啊，我成熟周期短嘛，你看我现在，是不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啊！”
她不屑，说：“瞎吹吧你，本小姐我可是早就挑起生活的重担了，这么些年我卖出去的东西，够你当饭吃了。”
我说：“得，你挺强，可我很怀疑究竟有没有人买你的东西。”
她看着我，表示不解。
我补充说：“我是说，有没有人敢买，你不会生意谈崩了，就跳起来朝人家脑袋一棍子吧。”
她明白过来，继续大笑，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说话找抽么，本小姐可是车站出了名的模范商户，你去车站打听，谁不知道先进个体户美美小姐。”
我说：“真的？”
她点头，说：“不相信拉倒！”
我说：“我呢，也不是完全不信，只是耳听为虚，如果能亲眼看到你的微笑服务呢，我就信了。”
她站起来，看着我说：“你真的想看？”
我说：“当然啊，发自内心的。”
她嘿嘿地笑，拍拍我的肩膀，说：“那好吧，看在兄弟你这么好奇的份上，我就带你去体验体验生活。”
我也从床上跳起来，说：“好啊，什么时候？”
她也有些高兴，说：“就今天晚上吧。”
我说：“那好啊，咱们现在就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