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起来,跟着她走到事发地点,我看见这个名叫“狗子”的家伙躺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知,他的身旁是那颗黑色的七分球。他满脸是血,鼻梁还有一点歪,看来伤得不轻,也说明了花猪男用力之猛。
花猪男蹲在地上,抱着狗子的头,一个劲地叫你怎么了怎么了,就像电影里的生离死别。
我对他说:“哥们,你手法真好,能偏离目标九十度,我佩服你。”
他抬头看着我和美美,一脸的无奈,说:“大哥,你就别涮我了,我兄弟都成这样了,怎么办啊。”
美美蹲下去,手指在狗子的鼻子上探了探,说:“暂时还有呼吸。”
花猪男连连点头,说:“是啊,那就好,那就好。”
美美骂:“好个屁,我是说暂时,他鼻梁塌了,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
花猪男惊叫:“啊?”
美美说:“他的头撞到了地上,可能会脑震荡。”
花猪男再惊叫:“啊?”
美美接着说:“他失血过多,看来已经休克了,弄不好会死。”
花猪男更加激动:“啊!”
美美骂道:“你他妈啊什么啊呀,抽风啊,赶紧送医院啊!”
他这才清醒过来,赶紧招呼兄弟:“快啊,把狗子抬医院!”
我们跟着对面的人群走到楼下,花猪男跳到马路上找车,他左顾右盼,别说汽车,连自行车都没个影子,他急得直跳。我也纳闷,难道是因为他人品已经差到人神共怒的地步了,所有物体都不像靠近他。
美美看了看焦急的花猪男,再看了看半死的狗子,叫我把电话给她,说:“我以前有个同学在开出租车,应该就在这一片,我叫他。”
花猪男听了,差点给她下跪,说:“妹子,你是好人啊,我对不住你!”
美美瞄了他一眼,说道:“你少矫情,要是你兄弟就这样窝囊地死了,你就等着鬼上门吧。”
说完,她给同学打了电话,再对我们说:“他就在附近,马上就过来。”
花猪男感动流涕,对美美说:“妹子,我忘不掉你的恩,以后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对我说,我一定照办。”
美美说:“你他妈以后别到我学校来就得了,我看着你烦。”
花猪男赶紧点头。
不一会,一辆破出租车从远处跳来,看着它蹦跳的姿势,我感觉很熟悉,待它走近,我才发现,这不就是我来的时候坐那辆车么,才明白,原来他就是美美的老同学。
大胖子师傅看见我和美美在一起,很意外,说道:“哥们,原来你和豹女在一起啊!”
我觉得挺乐,美美的绰号居然叫“豹女”,我对她说:“你不但是美女,还是豹女啊。”
她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再盯着大胖子,说:“死胖子,再胡说我把你轮胎给卸了!”
胖子笑着说:“我倒不怕你卸我轮胎,我怕你卸我的人啊。”
美美说:“本小姐可不是叫你来贫嘴的,这里有人受伤了,你把他送医院去,要是不想他死在你车上,你丫的就跑快点。”
花猪男一行人七手八脚将狗子抬到后座上,大胖子看了看,感叹:“呀!破相了!这下搞对象麻烦了。”
我说:”你快走吧,再过一会他这辈子都不用搞对象了。”
胖子看了看美美,再笑着对我说:“那我就走了啊,兄弟,你别和豹女在一起呆久了啊,说不定下次我送医院去的就是你啦,哈哈。”
他说完,还没等美美骂,已经发动车子,一骑绝尘而去,在我们的目送中,大胖子突然伸出头来朝我大叫:“兄弟,谢谢你帮我推车啊!”
美美看着我,不解地问:“好像你们认识?”
我说:“哦,我坐过他的车,挺聊得来……”
琉璃之城门口的人群开始散去,认识的人都相互热情地打招呼、拥抱、道别,这阵势就像一个单位刚吃完团年饭。我和美美也慢慢往回走,林童和肖震跟在我们后面。
刚走几步,美美突然看着我,疑惑地问:“咦!我突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我感到不好,这意味着林童被我出卖。
她看完我,又立刻把目光转向后面的林童,心里已经知晓了答案。
林童看着我们,先是一怔,再拉起肖震以最快的速度跳到远远的地方,对美美说:“姐姐啊……不关我的事呢……”
美美阴冷地微笑着说:“不关你的事,那你跑什么呢?”
“嗯,这个……”她想了想,再扯了扯肖震的手,说:“肖震,你给姐姐说,我为什么要跑呢?”
“啊?”肖震被她搞得不知所措,无辜地看着美美,说:“姐姐,我也不知道啊……”
美美哈哈大笑,指了指林童,说:“你以为你能跑掉?”
林童歪着脑袋,说:“我没说我要跑呀,我是要和肖震约会去呢……”
她说着,朝我挥手:“姐夫,你慢慢送姐姐回去哦,我们先走了!”
两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那速度就像是逃命,或者私奔,我想,如果我是她的话,一定逃得更快,因为跟美美在一起有时候必须拿出玩命的勇气。
美美再看着我,问:“她跑了,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么?”
我笑着说:“能啊……不过下次吧,我宿舍哥们还等我吃晚饭呢……”
我觉得此刻如果不溜掉的话简直是一种自杀行为,我环顾四周,妈的居然没有一个下水道口子可以让我假装掉下去,于是我慢慢后退,想抓住一个瞬间脚底抹油。
美美在我跑掉的前一个瞬间发话:“你也很想跑?”
我立刻站住,说:“姐姐,我不是在这里么。”
她笑着说:“那你为什么往后退啊?我很可怕?”
我看了看自己的脚印,摇头说:“不是啊,你看这脚印子,我是在向你不断地靠近呢,说明你魅力多大。”
她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说:“你就可劲拍吧,本小姐要回家了,交给你一个荣耀的任务,护送我回去。”
我脑袋有一种被板砖拍了的感觉,一条铁路跃于眼前,我很恐惧,我说:“姐姐,你不会又想叫我荣耀地去看铁路吧?”
她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呢,我叫你看铁路了么,我叫你陪我回家,你以前不是很想去我家么,怎么不乐意了?”
我笑着说:“那哪能不乐意呢,只要不是看铁路就好,是不是我们约会加烛光晚餐啊?”
她呵呵地笑,说:“是啊,去不去呢?”
我说:“当然去啊,我们是兄弟嘛,应该去。”
她略略神秘地说:“那就说定了?不反悔?”
我觉得她话里仿佛藏着玄机,但猜不透,我说:“这个有什么反悔的,又不是去看铁路。”
她点点头,说:“那就好,咱们走吧。”
走了不远,我发现我们前进的方向有点怪,但由于我对这一片也不大熟悉,所以不知道究竟怪在哪里。我们转过一处屋角,眼前豁然开朗,我的头上犹如落下一道霹雳,我惊叫:“我靠!铁路!”
美美说:“你他妈看见铁路激动什么啊!”
我说:“姐姐,你不是说只要我送你回家,不看铁路的么。”
她装着无奈地说:“是啊,可我回家就要经过铁路的呀。”
我觉得此刻就算我装死她都会把我拖到铁路上去了,我双腿发软,说:“还有没有其它的路啊?”
她想了想,说:“有啊,倒回去走,绕地球走一圈也能到。”
我知道,我已经成了菜板上的肉,没有退路了,再一想,豁出去吧,大不了再看一次她“亲吻”火车的诡异而壮观的场面,不是还有顿烛光晚餐么,应该能给我压惊。
我说:“那好吧,但我有个要求,烛光晚餐可得做仔细哦。”
她笑着说:“行啊,到家了我就给我妈说,一定认真款待我的好兄弟。”
“啊?你妈?”我吃惊:“你妈在家?”
她说:“我说过她不在家么?”
她用最简单的方式以最彻底的程度将我最完美地欺骗了一次。
十月的夕阳映照着铮亮的铁轨,犹如两根看不到末端的筷子。我像一只宠物被美美拖向了遥无止境的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