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宿舍楼下,东东突然说肚子痛,叫我断后,说完飞奔上楼,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觉得奥运会的短跑运动员真应该在被大便憋急的时候参加比赛,不用兴奋剂也绝对能超常发挥。
我回到宿舍,东东在厕所里哼着小曲,看样子他还没拉在裤裆里。阿文已经念完经文准备上床做功课了。我把《药师经》放在他的桌子上,他看了看书,再看了看我,眼睛里发出兴奋的光,差点就扑上来亲我了。
我说:“你激动个啥,学佛之人不是应该无欲无求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这样像什么话。”
他仍然兴奋,向我竖起大拇指,说:“南哥,我就知道你行,是在图书室里找到的么。”
我说:“不是,是从别人手里抢回来的。”
他嘿嘿地笑,两只小眼睛在镜片后面一闪一矍。
我拿出苏晓晓的那本,说:“你好好看,看的时候多注意下我这本上面做了记号的地方,看完给我讲。”
阿文像是看外星人一般地盯着我,仿佛我就是那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根本没有资格看佛经。
他问:“怎么有两本?南哥你也看经书了?”
我说:“以我这智商,要是看经书的话早就修成正果了,谁还站这里跟你扯淡,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的地方她看不懂,所以做了记号叫我替她问问你。”
“哦。”阿文点点头,算是明白,接着说:“你那位朋友我认识么?”
我说:“不认识。”
阿文说:“他既然对佛经这么感兴趣,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下呢,我正想找个人一起讨论参悟。”
我想,虽然苏晓晓请教佛经的醉翁之意是在于我,但这样下去的结果只会让我自己被越来越套牢,我必须想个办法脱离她的纠缠,在想出其它主意之前,把她介绍给阿文是最具可行性的,虽然这次没成,以后也要找机会。
我对阿文说:“那行啊,本来她打算当面向你请教的,但她最近很忙,没时间,所以让我代劳了,以后我一定给你介绍介绍。”
阿文说:“好啊,想不到南哥还给我找到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住哪个宿舍啊?到时候你领我去拜访他。”
我爬上床,说:“女生宿舍。”
“啊!”阿文表情惊讶,不知道是意外还是高兴所致。
我也知道阿文从古至今都没谈过恋爱,比较腼腆,和女性的交流都是在学术层面上,如今我又要给他介绍女性佛友,不知道他是什么感想,我的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一个和尚与一个尼姑对坐论佛,然后比翼双飞,飞天成佛的场景,很恶搞。
我说:“学术交流嘛,不存在性别差异,说不定你们还很谈得来,反正你先得给我把经文讲好了。”
阿文在床上盘腿而坐,闭上眼睛之前,点点头,说:“我明天就开始看。”
东东从厕所里欣然而出,跟着他出来的还有空气里数以亿万的屎尿分子,臭不可闻,我赶紧将头蒙进被子里。
秋天的上午,天气微微热,都说天凉好个秋,但如今环境污染太严重,这世道已经没有古人形容的那么煽情烂漫的秋天了,脱掉衬衫就穿棉袄。
我刚睡醒,就一连打了四个喷嚏,连床都摇晃得厉害,我就纳闷这么良好的天气怎么会感冒,刚纳闷完,又是一通喷嚏,打得我头晕眼花,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我心想,呆在宿舍里万一病死了都没人知道,还是出去转转,也顺便把这周的临摹作业做了。
我来到画室,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大家都认真地画着,我从资料图堆里随手扯了一张,是达利的《记忆的永恒》,管它那么多,照着画起来。
都说《记忆的永恒》这幅画中树杈上挂着的软绵绵的时钟是达利在表达他对阳痿的恐惧,我却不那样认为,我觉得要是我恐惧那玩意,就会画一堆软绵绵的胡萝卜或者茄子,于是我就在我的画上把时钟改成了茄子。
刚洗完笔,从厕所里出来,迎头碰上了王明君。
我说:“你好啊,也上厕所啊?”
她看见我,像是在食堂的菜里发现了肉一般,说:“师哥啊!我正找你呢!”
我迷惑于她怎么知道我在厕所里。
我说:“有什么事么?”
她立刻收起兴奋,说:“师哥,你和志超昨晚的事情我知道了,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我心想我还他妈不麻烦啊,又要骂人又要用椅子扔他,真是太麻烦了。
我说:“没啊,昨晚上的事说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催他的。”
王明君说:“我今天去找过剧团团长了,他给我说了昨晚事情的经过,我知道是志超脾气不好。”
我一想她不会去找过东东吧,不知道那家伙又说了些什么。
我说:“你找过团长?正团长还是副团长呢?”
她说:“正团长啊,姓马那个,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反正我不想把事再闹大了,何况我也是快毕业的人了,不想再跟谁闹腾。”
王明君很感激地看着我,说:“师哥不计较,就太感谢你了,我替志超向你道歉。”
她说着,居然满怀诚意地向我鞠躬,我觉得张志超这小子也真够福气的,有这么一个虽然笨一点但死心塌地的女人,而且还有钱。人呐,命运天生占七成,像我们这样的草芥,连命运女神的袜子气味都没闻到过。
我笑笑,说:“你不用感谢我。这是我毕业前的最后一出戏,我只想把戏好好排完,至于其它的,我没多想,要是他不想接着排,也无所谓。”
王明君赶紧摇头,说:“师哥,他要继续排的……”
她又像是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想了一会,接着说:“但他这两天一直对我发脾气,说他不排了,我……我很笨的,又不会安慰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本来想说他爱排不排,把钱给了滚一边去,但我看到王明君此时的表情,很委屈,就和上次差点撞车时一样,欲哭的样子,好生可怜。
我说:“你别想太多,男人谁都有点脾气,过几天就没事了。”
她点点头,干干地抽泣了一下,说:“我知道,以前他也经常这样,他骂人的时候我不敢说话,只有等他慢慢消气……我很笨的,不会说让他开心的话。”
我现在觉得张志超更该杀了,一大老爷们居然对女人撒气,简直违背人格违背道德违背国情。倒是眼前的王明君,让我觉得十足的可怜,付出了该付出的,却得到了没想到的。
女人啊,如果全都忘记了爱情,世上也许会增添更多的幸福。
我安慰她说:“你没有什么不对,也许是你们平时交流得不够吧,嗯……我也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样交流的,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学会调节,不要总是磕磕碰碰的……这次的事我不会再为难他,你就放心吧。”
王明君点头,她平静了一下自己,说:“谢谢师哥安慰我,我想请你喝杯茶可以么,我觉得你懂得很多,想向你请教请教,而且……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包涵志超。”
看来张志超的名字已经是刻在她身上的痕迹,而且还刻满了全身,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