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的问题确定了,涂果就准备找个矛头来装上,薛离示意先不着急,跟涂果和西门侗说:“很快就要秋狝了,今年父亲比较重视,”两人同时点头,并对视一眼,表示秋狝的时候都争取有个好的表现。“我也想领着蒙骈、卫武、涂志他们单独组一队。”
涂果听了很欣慰,西门侗听说少君要单独组队,就开始考虑怎么保护才能不让野兽伤到这群少年了。
薛离继续说:“我听说不少武器刺入野兽体内后,很难拔出来。如果手边没有备用武器,秋狝的时候,岂不是危险?”两人点头认可。
“有没有武器能很快地刺进去,又能很快拔出来?”两人摇头。
这个问题是个一直困扰大家的问题,要能解决早就换了。
“涂大夫见得多,西门尉用得多,你们回想下哪种形状的矛头好用些?”薛离谆谆善诱。
涂果让人又把一堆矛头拿来了,还把一堆有矛头状的戟头、短剑之类的也拿来了,堆了一案。从里面挑挑拣拣。
拿出一个,西门尉摇头。示意这个形状的他用过,一样不好拔。
看到两人为难,薛离继续:“要不我们先挑最不好用的,也许就能找到原因了。”
涂果和西门侗都先把剑挑了出来,然后涂果把刚才那个矛头排在后面,西门侗挑了个戟头再排在后面。
“剑脊最薄、矛脊就厚不少了、戟头上的这个矛尖的脊最厚。”薛离观察到了。
涂果:“恐怕真是这样,越薄越难拔出来。看来要加厚脊,”指指那个戟头的矛尖,“再加厚,那就差不多是个四棱型了。”
“那就不是剑脊,就变成四刃了。”薛离接口。西门侗点头。
涂果跃跃欲试,说,“少君,要不做几个试试看?”
薛离和西门侗都点头。
“是不是这个捅出来的伤口,边越长就越好拔呢?”薛离用手指绕几个矛尖的四周,各转了一圈。
又用炭笔在木板画了几个伤口的形状,然后在四棱的那个,把每边都添了一条向内凹的弧,“这样伤口不就更长了?”
涂果一点头,说:“这就去试试看,不仅四棱的,三棱的也做出来试试。”西门侗直点头。
薛离松口气,总算让涂果“被发明”了:“那涂大夫你忙,我们就回去了。”谑笑着指指涂果怀里:“顺便帮我仿造几把商匕①,再配上三齿叉②。我当餐具用哦。”
回身招呼西门侗出门,一面嘀咕:看来要把瓷盘烧出来了。
其实早就可以烧了,回头就让老木匠做一个脚踏式的转盘,叫窑工学着用转盘做坯,先在彩陶的釉料里挑,把白色的挑出来先烧着,关照下要用烧水泥的那种火力烧,就成了。等试烧成了,再去找更合适的釉料就好了。
想到做到,把几个地方都转了一圈,分别下了任务单,心满意足地回程,太阳都快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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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后院,难得薛侯也已经回来了,薛离施礼问安后,薛侯乐呵呵地说:“离儿回来啦?别再跑了,一会跟我一起用餐。”
薛离:“唯③。”
低头一看,难怪“老”爹今天格外慈祥呢——军靴穿脚上了,靴头从衣服下摆露了一点。
看到薛离已经注意到了,薛侯干脆把一提衣裳下摆,走了几步,再做了几个在战车上使用武器的动作,“这个靴子很好,比胡靴还要合脚,稳当不打滑,武艺至少提高两成。”很难得宠溺地揉揉薛离的头发,“离儿为孤作靴,为父心中很是喜乐。”
薛离心里也是心中一暖,现在自己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跟这个父亲的感情也越来越融洽了,毕竟血脉相连啊。
一面也在心里嘀咕:一双好鞋岂止提高武艺——武艺全看腰力,腰力还不全靠腿力。等以后作战,每天行军不再是一舍(三十里),而是三舍,军靴旳靴筒鞋带收紧,等于就是绑腿,好处就更重要了。
薛侯做过了慈父,又回到国君的忧虑了:“离儿,你作的这个军靴虽好,不过牛皮可不易得,做铠甲都不够,驾车马和军中各种捆扎用的皮索,也不可缺。我薛国千年积累,孤也不过五百甲士……”
薛离心里好笑,周代人动不动就说自己家族久远,其实皮甲这玩意,能用十年就不错了,还千年?早就成灰了,怎么积累哦。
不过薛国确实太小,一国之君,直属部队也不过五百人,还好,都是配齐了铠甲的甲士。按照周军制,五百人也不过一旅,二十辆战车——二十乘。想想春秋到来,千乘之国都很快落伍,没万乘就不能说是超级大国。
薛离赶紧安慰:“父亲,用豕(猪)皮也是可以的,就是没有牛皮的牢固。”
“等母亲派到秦国的队伍回来,两千头牛,一千匹马,就再也不用担心皮张匮乏了。”想想父亲的寒酸,再补充了一句:“以前制作战车全靠斧头,不但费时费力,而且浪费许多木材才能制作成板材。现在梁司空做了不少锯床,分解木料就是一眨眼的事情,父亲只要愿意,战车要多少有多少,无非就是买些木料罢了。”
心里再补充了一句:“很快铠甲也不再用牛皮了,用藤编,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明年,粮食增产、开发更多的货物可以贩卖,可以保持一个师的常备军。如果父亲有政治智慧,趁着明年国家收入暴增,宣布全国免税,让自由民也可以纳赋④,全国军力可以达到三个师。”
再往后,基本就是政治军事制度的改革了,薛离年龄太小,没法也不敢过多参与总体制度的设计,最多敲敲边鼓。所以,薛离转移话题:“父亲,还有多久秋狝?孩儿想把学宫里的同学,单独组成一队,也参加秋狝。”
薛侯心想以往都是各家孩子跟着各家队伍去长见识,贵族参与秋狝,都是惯例,单独组一队也不是大事,到时候派一队武士护卫着就是了,就点头允了。
薛离获得许可,回学宫一说,一帮少爷们高兴得炸开了,薛离:“你们都看到我穿的藤甲了吧?威风不?武器我也给你们准备了,除了矛,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种非常厉害的弓(弩),今年咱们要在秋狝上让各家家主们都吃一惊。我们要成立薛国的童军旅。
童军旅第一次亮相,非常重要。亮相成功,我就跟父亲说,以后每年都组建童军营,成为我学宫的传统,我们就都是童军旅的第一代始祖。”童子们顿时个个嗷嗷叫:“少君,我们都听你的,不听话的,按军法处置!”
“既然是军旅,军法是必然的。你们每人出一乘(一辆战车),除了自己,御戎、车右,还有七名车士,五名役夫,用大家家里的护卫(成年人),其余都用跟我们差不多大的童子。能做到么?自家人数不够的,同学们帮忙添上,最后还是凑不齐的,都算我的。”薛离开始安排了。
有的就说可以跟自己的哥哥们各借几个小童子凑够数,有的说自己人数够可以借给同学,有的说护卫不够,有的说护卫有多可以借给同学,七嘴八舌,很快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薛离一挥手,包了。
“把你们家里信得过的女奴都派来,跟袭人、晴雯报道”,薛离意气风发:“我薛国童军旅,第一次亮相,全甲士!连役夫都披甲!”藤条山上到处是,薛离豪迈得很。
赢得更加兴奋的呼声。纷纷说,这下风头出大了。
“真正的风头,不在披挂上。明天起,你们把人都带到学宫,我们开始操练。”薛离严肃地盯着一帮小武士:“你们也都要操练!等下把矛发给你们,非常厉害的那种弓(弩)明天再发,弓可以带回家,弩不许带回家,也不许跟人说,这是我们的秘密武器。猎物要想比武士多,就全靠它了。”
薛离一挥手:“解散!”一帮童军需要借人的赶紧再跟债主(小食品小玩意的上供肯定少不了)落定,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赶紧选派女奴、找兄弟借人、跟父亲要护卫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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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薛离带着西门侗,后面跟着一辆拉满了货物的軘车⑤到了学宫。学宫门口乱糟糟的,各童军还没学会管理自己的队伍。
薛离站在车上,小脸一沉:“集合!”
西门侗补充发令:“按照各家旗帜,集合!”
然后薛离驱车到集合好的队伍前,一指涂志:“车士由御戎排在头,车右排在尾,把所有车士排成一排。五人一伍,都听伍长指挥;御戎、车右各指定一人分别为排头排尾,在他们登车后,排头排尾负责协调车士保护、照应步卒。”
等涂志按照薛离所说,把车士排好后,薛离连续下令:
“御戎登车!”
“车右登车!”
继续指点涂志:“把步卒(小童)分成三排,每排五人为一伍,指定一人为伍长,每排听伍长指挥,伍长听车士的排头排尾指挥。”
“役夫(五人)也指定一个伍长,”然后教涂志下令:“车士排队上前,立定!”
“步卒成三排随后,上前,立定!”
“役夫随步卒成一排,上前,立定!”
看到涂志这一队整理完毕,薛离下令:“各车均如此整理队伍,整理完毕后向我报告。同时报告队员人数。”
等都整理完毕后,薛离下令:“涂志队不动,其余各队,按照整理完毕的先后顺序,进入学宫射场。车在前,车士随后、步卒次之,役夫尾随,顺序行军。到达后各队依次在前队的右方十步⑥列阵。”
等前三队走过,薛离驱车,招呼涂志:“涂志队,跟在我队后面(这是把涂志队列入中军)。”
①商代小刀。造型类似西餐刀,商墓中普遍发现。商以后的周墓又发现叉。个人猜测,商时用餐用刀,而周时已经普遍用刀叉。
②作为餐具的三齿叉,在西方出现很晚,二齿叉用了很长时间。
③儿子对父亲的吩咐,称“唯”而不能声“喏”。
④周代赋税制度由征、赋、税构成。自由民纳税(流汗),士以上贵族纳赋(流血),国君纳征。鸦片战争前,朝鲜越南都要向清朝纳征,就是藩属和宗主国的关系象征。赋,就是军赋,自备武器车马粮食作战(缴获归己)。赋税不并行,即纳赋不纳税,纳税不纳赋。如军情紧急,动员到平民。则平民参战,那就算是纳赋了,当年的税就免缴;如自由民当年已经完税,敌军兵临城下,再想征集平民修城墙(差役也是赋),那是休想。许国(周的一个小诸侯国)就曾经因此平民反抗****,暴动中贵族阶层被杀了不少。所以,贵族轻易不会将参战的特权下放——领民不纳税了,只要一战,领主数代积累就可能化为乌有;而且下次征集,聚不够规定的车马甲仗兵力,不光要按军法处置,还要减封。
⑤辎重车。防守时调到车阵最前排作堡垒。
⑥《六韬?犬韬?均兵》易战之法:五车为列,相去四十步,左右十步,队间六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