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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还要忙一双手(三)

等薛离的藤甲编好了,薛离穿上去学宫转了一圈之后,薛离的小侍从们都来了,纷纷请求俩小丫头也给他们编,个个拍胸脯,说想吃什么尽管说,他们都给弄来。弄得两小丫头最后都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想吃的了。

蒙骈、卫当、陈调、纪岚、梁欣、涂志一个不落,一帮卿大夫的儿子,请她们帮忙,两小丫头懵头懵脑的就知道点头。等他们一答应,一帮小子就一哄而散去玩去了,两小丫头才反应过来:活太多,她们干不过来。

薛离回来的时候,两小丫头正在哭呢。薛离只好去跟母亲说,把宫内闲着的派来帮工。

于是,俩小丫头一个成了总负责,一个成了总指导,威风凛凛、风光无限。

******

折腾好藤甲,薛离发现他漏了一件事,把计划里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

军靴。靴子不是问题,胡人就穿靴。只要开个口,加上鞋舌,穿上鞋带②就好。

没说的,把作坊管事叫来吩咐,又是准备冲模、铜圈,又是做冲子,好一通折腾,才做出来铜帽——做鞋带扣圈。又记着献殷勤,悄悄让母亲把父亲的脚画了样子,当然也没忘了母亲。至于戴赢,薛离是不敢忘记的,不然腮帮子要遭罪了。

等薛离蹬着春秋版牛皮军靴,给母亲献宝的时候,戴赢也在。毫不意外,戴赢穿上她那双之后,薛离的腮帮子还是遭罪了。薛离哭笑不得:有好东西,不管是有没有忘记戴赢,自己的腮帮子都要遭罪,区别无非是只捏不揉和捏了再揉,好像后者更遭罪。

******

万事俱备,就待秋狝,在此之前,先给自己找把兵器去吧。

少君要找兵器,涂果还不献宝?

戈(3。1米)、殳③(3。1米)、车戟(3。2米)、酋矛(4米)、夷矛(4。8米),这是长兵,车上④用的;

短戈(0。8米)、中戈(1。3米)、斧、短剑、甚至还有一柄飞锤⑤,这是短兵。

短剑居多,各种大小、各种形状,直刃、曲刃的都有,有新有旧,有的装饰花纹明显就不是中原的,看来都是涂果的收藏。

试着拿起一柄商代风格的短铜刀,涂果脸上的苦都要掉下来了:“少君喜欢这个?我给少君重新铸一把。”一边轻轻地从薛离手上抽出来,“嗖”的放入怀中。薛离暗笑:看来涂果也知道文物的贵重啊。

不过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小的太小,长的太长,自己舞弄不动。只好跟涂果说:“都太长了,只能重新找柄柲⑥。”

到制柲车间一看,成品那边一排排的柲,竖插在架子上(太长,靠墙放会变形)。密密麻麻,如丛如林。还没装金(金属兵器)呢,远远看着就觉得气势逼人。

车间起头是选材的,木纹不顺或者有节疤的,都被挑出来;好用的被修型,不平滑的地方都要修顺;然后修直,用小火慢慢烘烤,弯度大点的都要分几次修,不能急,急了就脆了;把这些四、五米长的圆棍都修得又直又顺滑了,还没完。

然后在圆棍的外面包裹一圈竹篾,根据使用人的身份不同,包裹十二片的是大路货,二十片的就算正货了,当然豪华版、尊贵版更多,如果是给薛侯这种身份的,要包三十多片。

每片竹篾还不一样厚,要有薄有厚,用丝麻包裹后,要成椭圆形⑦的截面形状,这样装上武器后,凭手感就知道武器的指向角度。

然后用丝麻紧紧缠裹后,上漆,阴干;再缠、漆、阴干,至少三遍。如果给薛侯制作,那最少还要再来十二遍。一支柲才算是制成,这叫做积竹柲,周代长兵器的柄的标准制法。

有人说,这不就是隋唐时期槊杆的制法么?确实,差不太多。隋唐时更进一步,槊杆的杆心直接用高弹性的木材,就跟劈竹篾一样,取其紧靠在树皮的一层,劈成细长条,扎成一束,替代了积竹柲杆心的圆棍。然后反复缠丝麻上漆,每次都要放置阴干半年以上。一般要三十多道,直至鹅蛋粗细。每年缠丝麻上漆只能一至两道,好的槊杆要二十年以上。所以槊杆的弹性更加好些。因为装的是矛头,不需要分辨武器角度,又改回圆截面。总体来说,制法还是一样的。

西方是用易碎的苹果木做杆,用刺中敌人的同时,枪杆即断裂的方法,抵消反冲力;东方是利用枪杆的弹力和特殊的用力技巧,抵消反冲的力量。

反正当时薛离是很满意的,装个细长矛头就是矟(槊)了啊。横矟立马的霸道和威风……

三棱刺了。

没说的。

三棱刺就让涂果“被发明”吧?

******

“涂大夫,你这里现在都能铸哪些长兵?都拿来给我看看吧?”薛离请涂果帮忙。

于是,各种各样的戈、矛⑧、戟⑨头摆满了一案,还有斧、钺,甚至还有一枝铍⑩。

这些装好的武器也都各取了一柄,在边上竖了一排。

“西门尉(旅尉)”,薛离请求今天护卫自己来的公室副侍卫长:“请都给我演示一遍,我好决定学哪一种。”

西门侗踏上一步回禀:“少君,先演示哪一种?请示下。”

薛离一指戈:“这个最常见,就它先来。”

薛离其实一直奇怪,为什么中国会特有这种武器,难道说是为车战专门配套?

“少君,戈的战法主要有三种,最常用的就是钩,其次啄,三为摏(冲)。请许我为少君逐一演示。”薛离一摆手示意开始。

西门侗持戈在距离草人侧边大约二点五米左右立定,在他和草人之间划了两道线,两道线大约相距一点六米,西门侗指着两条线说:“这是敌我两车车軎(套在车轴外的矛头,以杀伤步兵)的距离。”

然后将戈平放,自己缓缓沿线直行以表示两车相错,用戈援的下刃瞄准勾向草人的脖子,随着他继续前进,戈从身侧偏向身后,直至勾住草人的脖子,一拉。

西门侗一式演示完,开始解说:“少君,这就是钩法。其实我最后的那一拉用力很轻,一般情况下不需要用力,只要钩准就好,战车的速度自己就会把敌人脖子切开。如果援?切得过深,感到手上的拉力过大,就要及时松手,免得自己被拉下战车。”

薛离一面颔首表示已经看到了,然后示意继续演示,一面咂嘴:难怪世界上其他地方都不用戈呢,这个动作,戈全在身侧还往后侧,这可是双手武器,自己左手可没法拿盾牌,这不是胸腹空门大开么?这是依仗有车左给你用盾牌保护胸腹。

如果没有车左持盾保护,双方对冲,就算你杀了敌人第一排,身子还没转过来,戈也没收回,胸腹大开,这不是把自己主动送给对方的第二排么?

用这种武器打仗,这是贵族少爷打猎的派头啊。把敌人当成猎物一样傻么?

贵族可以把防护交给别人,自己只管杀敌过瘾,才会有这种武器和战法啊。难怪全世界其他地方没这么特殊的武器,只有中国独有。而且这就解释了骑兵一普及,就开始淘汰这种武器了——骑兵可没别人帮忙护住空门。至于骑兵时代还有戈演化来的戟,看来也只是顽固坚持传统的少数派最后挣扎罢了。

由此看来,槊是唯一选择。

西门侗回到刚才的位置站定,用戈援旳尖头向草人作啄击状:“少君,这就是啄。”

再沿线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持戈用戈援的上刃平着对准草人的脖子,缓步向前表示自己的车在前进,过程中随着距离的变化,不断调整,始终让戈对着草人的脖子,直到上刃顶到脖子才停下:“少君,这就是摏(冲)。”

然后补充道:“因为两车相错,敌我两方是斜对着的,反冲力也是从侧方过来,持戈的手要虚握,这个动作反应一定要快:摏到敌人脖子的时候,手上一感到反冲的力量时,就松些握住,让柲在手中向后滑。这时千万不要还紧握住向前用力,非要看到脖子切下来。用力也没必要——只要摏到敌人,等有力反冲回来,敌人的脖子已经切开了。”

薛离赞了一下西门侗:“西门尉果然深得用戈之妙,体察精微。”众人纷纷赞扬。西门侗红光满面。

待西门侗将戈放回,薛离再请:“还请演示矛的战法。”

西门侗持矛在刚才最后一式的起始位置站定,让草人置于自己的右前方,“矛的战法就没有戈多了,只有一式:刺。”将矛对着草人一抖,然后顺势向草人一刺快速一收,“要利用长矛的弹力刺击,一刺急收,利用这个刺中之前的画圆,化解反冲力,不然自己就被带下战车了。”

西门侗再次一震矛,“矛还有个好处,高速对冲的时候,如果使矛画圆,矛尖振动的厉害,可以把对方的戈弹开,然后刺中对方。这个就需要多练习,要在矛尖晃动中刺得准,还一定要收的快。”

西门侗意犹未尽,再次一震长矛,作势一刺一挑,“少君,不一定每次刺后急收都来得及,如果来不及收,对方已经被穿在矛上,就顺着刚才刺中之前的画圆的方向,顺势一挑,就可以将敌人从矛上甩开,这个要很好的手感和气力。”

薛离谢过西门侗,表示就决定就是用矛了,请涂果将武器收走。

然后正容询问西门侗,是否可以跟他学习用矛。西门侗激动的连连点头,表示只要君上许可,他本人是乐意之至。

薛离就请西门侗指点,自己用矛当用多长为好?

薛离虽然比同龄的个子高,也就一点三米,西门侗看看,然后对薛离说:“少君,臣的师傅曾说过‘凡兵无过三其身(身高三倍)。过三其身,弗能用也。而无已,又以害人。’

本来少君这个年龄,习武还早呢,用力过多会伤身。少君实在要学,先体会体会动作和力感就好,别说三其身,二其身都过长了;

但练长矛需要振圆,短了的话弹力不够,比二其身稍稍短点,我看就可以了。等少君十五岁,就可以使二其身;加冠后,二其身再加半(二点五倍身高),这也是最佳的长度。夷矛的话,可以三其身。”

最后西门侗大概截了大约二点四米的柲,还是从柲的上端往根部截的,说一个轻免得少君伤力后伤身,同时上梢的弹力更加好些。

①小火烘烤成型。

②中国古代的鞋,左右不分。直到21世纪,北方流行的圆口布鞋,依然不分左右。另,周人的鞋子没有鞋统的,即无靴。胡人穿靴,秦地近胡,薛离的母亲应该是有靴的,不过嫁到中原不穿或很少穿罢了。

③殳,棍状武器,顶端套铜圈,砸击。

④《考工记》记载,周代车战五种长柄武器:戈、殳、车戟、酋矛、夷矛。记载的各兵器长度,均得到考古验证证实。

⑤流星锤。这种明显是游牧民族的武器,在考古中发现有东周铜飞锤,应该不会是制式装备。

⑥戈等长兵器的柄。

⑦商代戈柄所用的柲截面是圆形,周代改成椭圆形截面。古人其实一点都不保守,尤其是军事方面,每个细节都愿意去改进。

⑧此时所说的矛,其实就是后来的矟(槊)。矟槊相同。

⑨戟的战法,还是钩为主。“戟拘其颈”、“曲刃钩之”、“句(钩)兵钩颈”都是指戟用钩法。自春秋到战国,军中矛的比例越来越高,戈(演化为戟)的比例逐渐下降。

⑩矛的变形,装的不是矛头,而是一把剑。此时在楚出现,但是很快被淘汰消失。

?援,戈的长刃部分。戈的T援的另一头叫内。援和内之间竖下来装柄部位叫胡。戈上面的孔叫穿,用于将戈头与柲用绳绑紧。柄叫柲。尾端装的配重(重心调节器)叫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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