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座落在大陆之南,与庆国和大雍比邻而居。南晋山脉雄险幽秀,不光给南晋百姓提供了丰富的自然资源,也给他们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数百年来让诸多对南晋垂涎三尺的帝国名将望而兴叹。
长期远离战火纷扰使得南晋百姓乐于享受生活。在丰富了物质生活的前提下,南晋百姓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于是他们创造出了别有特色的南晋民间戏剧表演。据说在车马不通的朝代,庆国和大雍的冒险商人翻山越岭到达南晋,除了带回南晋本地珍贵的特产,就是为了要亲眼目睹一场精彩绝伦的晋戏。
然而在数十年前,那时候的北荒胡族还在极寒之地为了各个部族的草原大小和牛羊数量内部倾轧;大雍和庆国已经陆续派出将士试图翻越南晋山脉,不过最终大部分将士都迷失在了山脉中那神秘的原始丛林里。
十二年前庆国的年轻将领白起,意外发现位于庆国和大雍山脉之间一处被遗弃的矿洞,似乎可以打通连接到南晋。于是他秘密禀报了庆国皇帝,征调了大量民夫,同时集结重兵陈于沧州,试图干扰大雍的视线,历时两年终于利用无数民夫的性命和鲜血掘出了一条通晋之路。当数万庆骑出现在南晋城池前时,南晋百姓直呼天降神兵。数百年的稀疏战备完全无法抵抗庆骑的入侵,庆骑一路势如破竹,攻到了南晋都城建康城下。
南晋皇帝陈景痛定思痛,为了保留祖宗基业,他遵循古例,将长子质于庆国以结两国之好。白起一时声名鹊起,封定远侯,任沧州都督,率军与大雍周旋了十年至今。
从此大雍与庆国的商贩将无与伦比的晋戏随着南晋的特产商货一起,带入了大雍和庆国的每一座州郡,甚至是北荒胡族单于的金帐中。
……
燕京城的晋园就是一处专门表演晋戏的地方,紧临朱雀大街;晋园据说是燕京四大商行的叶家花了重金从南晋延请名师大家亲自调教的晋戏班子,以保留晋戏的原汁原味而著称。
晋园的舞台此刻正在表演的是晋戏大家梅兰礼先生于两年前新创作的一出戏剧,讲述了一名南晋的年轻武将爱上了富家千金,却被富家翁百般阻挠,最终无奈私奔的凄美爱情故事。今日已经表演到了整部戏剧的高潮尾声部分,年轻武将和富家千金在重重追兵的围堵下,误打误撞进入了南晋山脉的原始丛林,富家千金不幸感染了瘴气生命垂危,倚倒在年轻武将的怀中,正说着生离死别之语。
台上年轻武将的表演者声嘶力竭的痛哭声引得整座晋园的气氛都有几分伤感凝重,二楼包厢里不知是京都谁家府上的小姐也都在低声啜泣。
李望也在二楼的包厢内,昨夜他特意向胡公公请教了几处燕京城内有趣的地方,今早他做了几组简单的身体力量恢复训练后就来到了晋园;但李望的前世是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凄美爱情故事,亦或是他本身职业所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都让李望此时感觉有些乏味,后面讲述了年轻武将在南晋山脉丛林中独自守墓终老的情节更是让他提不起兴趣;特别是隔壁包厢传来隐约的啜泣声,使得李望哂然一笑,道:
“这也能哭?女人的眼泪果然好骗。”
“蛇蝎心肠,毫无人性!”
隔壁传来恨恨的声音,想来是听到了李望的话。李望品了品杯中的浓茶,再也没有出声。此时晋园大厅里出现一群侍卫装扮的人,引起了一阵骚乱。领头的侍卫并未理会厅中众人,径直一路小跑到二楼最大的包厢外,叩门急道:
“殿下,内侍卫领着司礼监公公传旨童将军府,皇上要将他们流放西蛮了!”
寥落数语也引得李望皱眉,没想到隔壁竟然还有一位皇子;同时他对童府的遭遇有些爱莫能助,昨日在皇宫殿内他已料到更坏的局面,没想到旨意今日才下来,而且只是流放千里。李望起身推开房门,想看看是哪位皇子在;二楼同时也响起了数道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毕竟童将军战功卓著,这个消息对于京都普通百姓来讲过于惊骇,都想一探究竟。李望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素白外衣、面目俊雅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一位面上犹还挂着泪痕的可爱侍女,看来是刚刚隔壁啜泣并骂他蛇蝎心肠的姑娘;年轻公子眉目清秀,明眸皓齿,他手持一柄折扇,面带着一丝愁容,眼神清澈无邪,显得整个人太过英气。李望心中一动,眼神下移,仔细打量了他的胸脯,还有他尽力遮掩却依然白皙的脖颈,然后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年轻公子身后的侍女看到李望的眼神和作为,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被年轻公子伸手阻拦了,侍女显得有些愤愤不平。但年轻公子也再没有给过李望好脸色。
“王启年,你是何时得到的消息?”
侍卫头领王启年面前的房门也早已打开,包厢里面出来两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年纪较轻的面容刚毅,正是李望昨日在皇宫殿内见过的五皇子。
“殿下,昨日安排在童府前的兄弟刚刚回报,司礼监的公公领着圣旨已经进了童将军府。”
五皇子也注意到了李望,面露诧异,随即他走到李望面前行了一礼。
“四皇兄。”
李望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对主仆听明他身份后,脸上更是憎恶,顾不及探听童将军之事,干脆回到了厢房内,再不露面。五皇子也顾不上与李望客套,领着侍卫王启年进了厢房详细询问一些细节。
五皇子刚刚成年,与其他几位皇子相比要年轻许多。朝野间几位教导皇子诗词歌赋的学士都知道五皇子自小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反而他对诗集经典中名臣武将建功立业的故事颇感兴趣。皇帝无奈只能在他稍大时将他送入了燕京大营,而在燕京大营他只跟随了两位将军,一位是至今下落不明的沛王殿下,另一位同样目前也是生死未知的童千虎将军。
所以五皇子昨日在殿内得知沛王中伏后显得有些年少冲动,而今日得知童府遭遇也有些血气方刚。果然五皇子听完了王启年的禀报后,又迈出包厢,正准备领着侍卫前往童府,随即他想到了什么顿住身形,回首看了看李望,思考了半晌,折回到李望身前,行礼道:
“四皇兄,昨日你也在殿内。急报上说童将军通敌之事绝无可能!我跟随童将军多年,他为人我最是了解,绝不会做出这等卖主求荣之事!沛王如今……急报上说童将军也下落不明所以断定他去了胡族单于金帐,依我看也绝无可能!童将军定是率领亲信人马前往营救沛王殿下了。”
五皇子稍微顺了口气,接着道:
“我立即进宫觐见父皇,请父皇收回旨意,还童将军一个清白。此时司礼监的公公正在童府,还请四皇兄前去拖延片刻,我请了父皇旨意会立即赶过去。”
“昨日在殿内我虽然宿醉未醒,却也知道皇上主意已定。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五皇子盯着李望涨红了脸,犹有不屈。
“那我也要替童将军争得一个辩白的机会!童将军为庆国立下了何等功勋,四皇兄你也清楚;就算如此,童府上下何罪之有。西蛮是什么地方四皇兄你更清楚,流放过去哪还有什么性命可言。我这就进宫请旨,让我带着五千庆骑去北胥关外将沛王殿下和童将军都找回来问问清楚……”
李望看着五皇子好像看到了前世自己刚加入雇佣兵小队时楞头青的模样。李望拍了拍他的肩,道:
“别胡闹。我随你一道去童府,看能否帮上一些忙。”
五皇子年轻的面容上写满感激,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领着众人匆匆离去。李望临走前回首看了看刚刚那对主仆的位置,没有看到人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然而整个晋园被五皇子刚刚透露的信息扰得再也无法平静,各处都在窃窃私语,二楼包厢内脸上依然还有浅浅泪痕的可爱侍女向着那位俊雅愁容的白衣公子道:
“俞公子,童将军他……”
“现在家里的事已经自顾不暇,再说我们也没有能力插手童将军的事,我现在只想着怎么让家里安然度过这次危机。看来今日靳先生是不会再来了,我们先回去吧。”
……
马车在燕京城内疾驰,车厢内李望倒是显得有些从容不迫,而五皇子却是有些焦急,车厢异常宽阔,角落里还坐着一位刚刚同在晋园包厢内的贵公子,他面色有些苍白,长了一副招风耳,配上他还算是有些灵动的眼睛显得甚为喜感。他正好奇地打量着李望,李望感觉到了目光,也毫不示弱的看着他。五皇子见状,立即道:
“四皇兄,刚刚事情紧急都忘了为你引见,这位是南晋皇子陈凤梧。”
李望面露恍然,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有这位南晋皇子的存在,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十年前南晋皇子刚进京的时候,李望和他都是孩童,李望和几位皇子正在宫内跟随徐映堂徐大人学习治世经略典集,根本没有与初来乍到的南晋皇子相识的机会;而后李望初露峥嵘,更是不屑与等同阶下囚的南晋皇子相识。而最近一年两位皇子虽然都在京都内的青楼有诸多传闻笑谈,但这段时间的李望沉沦宿醉,更是没有兴趣认识什么南晋皇子,今日还是两人初次见面。
李望知晓他身份后,便再无兴趣,闭上双眼开始思索到了童府后如何应对。五皇子见状还以为李望别有心思,他打破了尴尬,道:
“四皇兄是在想刚才那位女扮男装的佳人?”
角落一旁的南晋皇子露出了精彩的神色。李望睁开眼睛注意到了南晋皇子的神色,没有说话。
“她是京都大商行纪府的双胞胎姐姐,名叫纪芙渝;双胞胎弟弟叫纪夫渠,整日与一些国公府的小子在京都内游手好闲,虽然将来他要继承整个纪府,但他平日却对这些家族事务漠不关心,倒是他姐姐纪芙渝颇有几分玲珑心思,时常女扮男装替他处理一些商行琐事。刚才的晋园当年叶家号召筹建时,听说也是纪芙渝力主纪家商行入股,与叶家联手经营才有了晋园如今这般规模,所以燕京城内都尊称她一声俞公子。”
李望听完倒是觉得多少有些新奇,不由得对那所谓俞公子高看了几分,毕竟是处于这种时代的女人。
“你倒是了解得挺多。”
“……”
马车骤然降速,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五皇子掀开车帘,问道:
“前面出了何事?”
“殿下,童府外的兄弟说,童将军原本在童府安置了一些伤残的退役老卒,他们听完旨意后都不相信童将军会做出叛君背主之事,跪在司礼监的公公面前要求觐见皇上。”
李望与五皇子对望一眼,心中皆是一惊,赶紧下车朝着童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