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孕,与皇家来说自然是头等大事,太皇太后隔三差五赏赐东西,内府天天也翻着花样的孝敬。可是到了珉晟这里,好像一切与他无关,只在太医禀告后按例赏了东西后再无表示。
这天结束进讲,珉晟一人坐在暖阁长窗下看书。伺候茶水的女官云芝端着茶杯进来,恭敬将茶杯递与珉晟。看见是谁,珉晟心头无端又生了烦恼。“这是什么茶?”
“奴婢见皇上心烦,特地烹了能让皇上静心的茶。”
向她伸出手,她没有回应,立在原地。珉晟把杯子放回托盘,看着窗外的花树,想起那个在掖庭流掉的孩子,看着眼前之人说,“这样的茶,再送一杯给宁安夫人吧。”
“是。”转身欲往外走,珉晟伸手拉住她,“你不必去,让旁人去就行,你留下给朕研磨。”
博古架前的书案上珉晟展开一卷澄心堂纸,提笔饱蘸墨汁在纸上书写。写完一篇《兰亭序》,珉晟看了一遍,把纸往地上一扔,铺纸重新写。暖阁外秦立在门口守着,抬头看见廊下两个宫女捧着托盘走过来,陆成站在秦立旁边小声说,“师傅,是皇后宫里的。”
秦立不可置否,陆成见秦立没反应,继续说道,“要不徒弟我进去通禀一声?”
“皇上既然说了要自己静一静,哪有让她们打搅了的道理。”秦立话音刚落下,两个宫女已走到屋檐下,见秦立站在殿外,态度极为客气,“秦公公,这是皇后娘娘命奴婢送给皇上的糖蒸酥酪。”态度虽然客气,但是却不把手中描金朱漆托盘递与秦立。
秦立了然,清了清嗓子,“既然是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自然是要送到皇上跟前去的。”说话间陆成上前欲接过托盘,“只是皇上这会在看书,不喜被人打扰。”
宫女一听,手往回一缩,把本已伸向前的托盘收回面前。“既然如此,是奴婢莽撞了。还请秦公公见谅。”说罢捧着托盘往回走。
看着宫女走出院子,秦立方拿出别在腰后的拂尘抖了抖,“下次估计就不是咱们两个能拦得住的了。”陆成知道若有下次,就是皇后借着在花园散心的由头过来送东西了,那时候如果让皇后身边的人认出屋里那位,这勤政殿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喽。
屋外滴水檐下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部进了云芝的耳朵,外面说一句,研磨的手就快一点,看墨差不多了便停了下来,“皇上,墨研好了。”
《兰亭序》早已烂熟于心,一幅字写的酣畅淋漓,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拿起凉透了的茶看着桌上的《兰亭序》,“再过几年,后宫如果有低阶妃嫔有生育,朕就把孩子交予你抚养。”
听见珉晟的话,云芝一愣,反应过来后缓缓跪在地上,“奴婢此生只想服侍皇上,不敢僭越,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不愿为妃嫔,不肯进后宫,不要赏赐,朕总该补偿你,给你一个孩子。”
想起孩子,云芝深吸一口气忍住涌上心头的悲痛,缓缓说,“云芝本为官婢,罪籍出身,能伺候皇上已是上天庇佑,奴婢不敢奢求太多。”
珉晟的目光牢牢落在云芝身上,心中百转千回。后宫内廷之事他自小就知,许是孝仁皇后仁慈,也可能是父皇在女色上拎得清,很少听说有污秽之事。可如今事情发生在云芝身上,珉晟竟觉得如此污秽不堪。“那你总该让朕补偿你。”
“皇上,奴婢能留在您身边伺候已是补偿,皇上若是心疼奴婢,奴婢求皇上待奴婢如平常一般。”
“云芝。”珉晟心痛,本来他想以后若是宫中低阶妃嫔有所生育,便册封云芝为修仪,把孩子交予云芝抚养,让她的以后有个指望,自己百年之后她能老有所依。见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拿笔在一张菊花笺上徐徐写着。“罢了,一切随你。”说完把写了字的菊花笺折起来递给云芝,“出去的时候把这个交给秦立,让他去内府给明忠。”
四月初六,淑娴长公主大婚,嫁予御史中丞梅暄。
到了四月中,因快到端午,太后怕俪妃年轻不懂宫里过节的规矩,传俪妃来永宁宫交代一些事情,这边内监过来宣了旨,云珠赶忙让人伺候着梳头换衣服。“太后娘娘喜欢素简,本宫不能穿的太过华丽。”
进了永宁宫西暖阁,太后只见一个纤瘦的人影进来,待走近了定睛一看是俪妃,衣服是极浅极浅的蓝色,裙边袖口绣淡紫色云纹图案,“好歹也是在妃位的人,衣饰怎么这么简单。”
“天儿开始热了,穿的颜色清淡些母后看着舒服。”
拉着俪妃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
侍女奉上沏好的茶水,云珠啜了一口,双手捧着账本恭敬道,“这是上个月宫里的花销,请母后查阅。”
太后一页一页的看着,“你这账管的倒是不错。”
“孩儿不敢不小心。”
“这燕窝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说皇后娘娘初有孕,燕窝要尽着娘娘吃。”当时燕窝这事内府报来她这里时她只说太皇太后怎么说,内府就怎么做。可是心里却犯嘀咕,太皇太后看重皇后这一胎,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做的过了一些。
翻了两页账本觉得没意思便把账本放在一边,对跟随岑云珠来的内府总管明忠说,“从今儿起每日炖一盅血燕给宁安夫人送去,虽然皇后与宁安夫人尊卑有别,但是腹中都是皇上的骨血,有些事也不好过于偏颇。若是被哀家知道有人敢无端苛待,仔细你们的脑袋。”
明忠忙不迭的跪下领命,坐上内府总管这个位置满打满算十几年了,最清楚太后的脾气秉性,太后今日会这么说,想来已是心中有气。
安姑姑挥手让小宫女端上一盏茶,俪妃伸手从托盘上拿起茶杯递给太后,“母后饮杯茶吧。”
太后微微皱眉,倒也不说什么,接过俪妃递来的青瓷茶杯。“宁安夫人那里皇上去的勤吗?”
云珠不知如何回话,唯有沉默不语。太后见云珠如此,也不再多问,转头说起去东苑避暑之事。“昨天皇上来哀家这儿,说皇后与宁安夫人有孕,夏天畏热,准备过了端午就去东苑避暑。”太后顿了顿,“等会回去,你吩咐内府,让他们张罗去东苑避暑的事,。”
“臣妾知道了。”